此刻,祖孫三人站在縣學(xué)牌坊前,
眼前的景象,一下就撞入了張少離的雙眸之中,令他的小心臟加速跳動了起來,
只見陽光穿透樹影,撒落一片碎金在縣學(xué)青石牌坊上,牌坊正中雕刻著蒼勁有力的四個大字,
黌門毓秀,
其中黌門是指學(xué)宮的雅稱,代表著教育場所的莊嚴與文化氣息。
而毓秀則指自然環(huán)境孕育優(yōu)秀人才,包含“山川秀美”和“人才輩出”雙重語義。??
所以這兩個詞聯(lián)系在一起,便是祝愿縣學(xué)能夠為國家培育出優(yōu)秀的人才。
如此寓意的青石牌坊下,兩側(cè)石獅昂首蹲踞,三兩青衿書生執(zhí)卷徐行,衣袂掃過石階上斑駁的苔痕,給予張少離一種歲月靜好,文運昌盛的即視感,
也不禁令他生出些許加入其中的意動。
老鄭氏看見張少離這副看呆了的模樣,不禁與有榮焉般開口道。
“尾巴,開了眼界了吧,這就是咱們來??h的縣學(xué),你祖父和你三叔都有幸在里頭念書進學(xué),你既想要靠讀書出人頭地,至少得進入這里,明白么?”
雖然老鄭氏的話語帶著些許炫耀丈夫和三兒子的成分,
但張少離明白,老太太說得乃是事實,
想要靠讀書出人頭地,就必須考取功名傍身,
而秀才,便是讀書人最基礎(chǔ)的功名,
唯有考上秀才,進入縣學(xué),方才有機會靠讀書來跨越階級,改變?nèi)松?/p>
所以此刻張少離的眸光驟然炙熱了幾分,他遙遙指向刻著許多名諱的坊柱道。
“祖母,爹爹,我不僅要考上秀才進入縣學(xué),還要將自己的名諱刻在那根柱子之上!”
張少離話音剛落,一道稍顯蒼老的聲音便從他身旁響起。
“好志向,不過小娃娃,你可知曉如何才能將名諱刻在縣學(xué)牌坊的石柱之上?。俊?/p>
張少離聞聲看去,只見一個發(fā)絲灰白,身形清瘦如古松的老先生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側(cè),他看去時,老先生也微笑著回望著他。
張少離先是一愣,回神后微仰腦袋開口道。
“小子知道,這上頭刻著的,都是來??h考上舉子的縣學(xué)學(xué)子?!?/p>
老先生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沒想到這小娃娃竟然真的知曉,他還想著張少離會以為那上頭是考上秀才的縣學(xué)學(xué)子,
“小娃娃,那你叫什么名字啊?!?/p>
“回老先生的話,小子名叫張少離。”張少離恭敬回道。
老先生聽后輕頷蒼首,然后撫須鼓勵道。
“好名字,那老夫就希望你能與你的名字一樣,少而篤志,不離本心,將來一朝中舉,老夫會親自將你的名字刻在那坊柱之上?!?/p>
張少離聞言,心念一動,
親自刻字?
他當即對著這位老先生躬身行禮。
“感謝教諭大人為小子明志,小子定尊大人教誨,今朝篤志,不離本心,不過有一點大人說錯了?!?/p>
李景行聞言,眉眼微挑,心道眼前這小娃娃竟如此聰慧,三言兩語之間便能抓住關(guān)鍵,然后猜測出他的身份,
看來是個聰慧的,將來說不準真能一朝中舉,
若今日之約,能夠成為日后之景,那到是他人生旅途中的一件趣事了。
此時聽張少離說他有一處說錯,他不禁撫須好奇道。
“你倒是說說,老夫哪里說錯?!?/p>
張少離挺直背脊,輕揚少首,此刻少年似箭,破風(fēng)落入眾人眼中,只聽張少離用一種篤定的語氣道。
“我之志向,并非中舉,而是有朝一日,能夠金榜題名,策馬于先!”
金榜題名?
還要策馬與先?
因為教諭大人駐足縣學(xué)大門處,與一模樣靈秀的小娃娃說話,
所以不少縣學(xué)學(xué)子在對教諭大人行了個學(xué)生禮后,也駐足傾聽了起來,
此刻聽到張少離的志愿,不少學(xué)子發(fā)出一聲輕呼,
哪怕是年過半百的教諭也因訝異而微微撐開了臉上的皺紋,
好家伙,這小娃娃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小小年紀,竟然瞧不上中舉,并放言要當那金榜題名后,策馬于眾考生之先的狀元郎!
不過如此宏愿,卻沒有引來過多的嘲笑,
不論是教諭亦或是駐足的學(xué)子,幾乎都對這少年宏愿予以了相當?shù)淖鹬兀?/p>
無他,
許多人在拿起書本識字前,都曾幻想過狀元及第,光耀門楣的場景,
只不過他們在正式踏進科舉路后,才明白自己曾經(jīng)的幻想有多么幼稚,
但他們并不會嘲笑過去的自己,
甚至于他們會有點懷念,懷念那個跟張少離一樣,如同破風(fēng)利箭般的小小自己。
而張少離也有些意外,原以為他在當眾說出自己的宏愿后,會引來他人嘲笑,
可事實卻并沒有,
他愕然發(fā)現(xiàn),周圍許多人看他的眼神,像是帶著鼓勵于懷念,
李景行回神之后,也漸漸收斂了笑意,他眸光定定的落在張少離身上,聲音嚴肅道。
“張少離,有些話說出口是容易,可要做到,那就不是容易之事了,既然你在縣學(xué)大門前發(fā)此宏愿,老夫作為縣學(xué)教諭,今日問你這少年人一句,
你可知你要如何才能實現(xiàn)他日金榜題名,策馬于先的宏愿?”
此刻,李景行已經(jīng)沒有將張少離視作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娃娃,而是以對待后進晚生態(tài)度,在向其發(fā)問,
其作為縣學(xué)教諭的官威盡顯,一種無形的壓力,自他身上釋放開來,
周圍學(xué)子也在這種壓力下神情為之一肅,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張少離的身上,
老鄭氏與張鼎龍眼神略帶擔(dān)憂的看向張少離,生怕他一句說錯,便惹得這位教諭大人不快,
然而張少離仿佛對李景行所釋放出的壓力毫無所覺,
他神情鎮(zhèn)定,沉吟片刻后開口回道。
“小子以為,若狀元功名為一石,那便是由一升的天資,與九十九升的努力所組成,所以想要考取狀元,須知書山有路勤為徑,學(xué)海無涯苦作舟的道理?!?/p>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xué)海無涯苦作舟。
此詩句一出,仿若一聲爆竹,轟然炸響在一眾學(xué)子的腦海中,
來??h教諭李景行也瞪大了雙眼看向張少離,
其眼中滿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這詩句!
寫的實在是太厲害了!
振聾發(fā)聵!
足以讓天下莘莘學(xué)子聞之感到振聾發(fā)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