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燒烤攤煙火繚繞。
郭博文和王浩洋一左一右勾肩搭背，故意落后幾步，對著李鶴云和瀟瀟的背影擠眉弄眼。
瀟瀟的背包不知何時已經(jīng)到了李鶴云肩上。
他背得那么自然，仿佛這就是他經(jīng)常做的事。
“你還真別說，李鶴云背女包還挺自然啊——”
王浩洋拖著長音，被郭博文一胳膊肘懟在腰上：“噓！燈泡要有燈泡的自覺！”
瀟瀟假裝沒聽見，李鶴云右手順勢推開油膩的塑料門簾：“小心頭。”
四人圍著小方桌剛坐下，老板娘便甩著菜單風風火火沖來。
“先來三十串羊肉！十串腰子！”
王浩洋拍著桌子嚷嚷。
郭博文補刀道：“再來盤韭菜，給你補補虛！”
兩人笑鬧間，李鶴云指尖點了點菜單角落的“錫紙金針菇”，對老板娘低聲補充：“這份少油少辣?！?/p>
瀟瀟正猶豫時，李鶴云已將菜單推到她面前：“試試烤茄子？”
她一怔，點了點頭：“好，我都可以?！?/p>
他轉頭又對老板娘道：“羊肉串一半微辣，另一半不要辣。再要一份海鮮粥?！?/p>
炭火噼啪作響，李鶴云用熱水燙完碗筷，推到瀟瀟面前。
“謝謝學長?！?/p>
瀟瀟連忙道謝，思緒卻已經(jīng)漂到太平洋了。
她心道：我靠，這還是個細節(jié)控??？怎么這么細心啊這個男人，會不會以前也對其他女孩子也這么細心過。
嗯，一定是的。
不然怎么會這么熟練？
嗯，一定是的。
“李鶴云，我的呢？”
王浩洋嬉皮笑臉伸手。
李鶴云塞回一團擦過桌角的紙巾：“自己動手?！?/p>
王浩洋夸張地捂住胸口：“重色輕友啊！”
烤好的菜，一盤一盤的端上來。
瀟瀟低頭咬開烤茄子綿軟的瓤，蒜香混著煙火氣漫上來。
她偷偷看向李鶴云，那人正垂眸剝烤蝦，修長手指利落去掉蝦殼，雪白的蝦肉卻自然落進她碗里。
“補充蛋白質。”
他聲音平淡，耳廓卻映著炭火微紅。
瀟瀟腦子里好像炸開了一串串煙花，她看了看李鶴云又看了看自己的碗。
天啊天??！
這是在干嘛？！
給我剝蝦？！
她盯著碗里的蝦肉，心跳快得像是要沖出胸腔。
“學妹嘗嘗這個！這個好吃！我最喜歡了！”
王浩洋突然夾來一串烤饅頭片。
郭博文也不甘示弱地推來一碟涼拌黃瓜：“這個解膩！”
她手忙腳亂地道謝，卻在低頭咬下饅頭片時突然想起——
上輩子，她也曾這樣小心翼翼地給翟浩剝蝦。
油花濺到手上，燙出紅痕，卻只換來一句：
“笨手笨腳的，煩不煩？”
而他的朋友們在一旁哄笑：“浩哥，你這老婆挺貼心??！”
而翟浩卻反駁道：“她就是個炮友，才不是老婆?！?/p>
........
回憶戛然而止。
炭火的熱氣熏得眼眶發(fā)酸，瀟瀟猛地灌了一口冰鎮(zhèn)酸梅湯。
“吃咸了？慢點喝。”
李鶴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同時推來一張紙巾：“喝快了對胃不好?！?/p>
他的指尖還帶著剝蝦時的淡淡海鮮氣息，卻在觸及她手背時迅速收回。
夜風穿過塑料棚的縫隙，吹散了幾分燥熱。
瀟瀟看著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突然覺得.....
上輩子，她是不是白活了？
“不合胃口？”
李鶴云的聲音很輕，又推來一碟剛上的烤玉米：“這個甜?！?/p>
她搖了搖頭，正想說沒事的。
可剛要開口——
塑料門簾突然被粗暴地掀開，一群穿著花襯衫的混混吵吵嚷嚷地涌進來。
為首那人叼著煙，脖子上掛著條金鏈子，走路歪歪斜斜。
翟浩！
瀟瀟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
這張噩夢一樣的臉...
這張恨不得他被千刀萬剮的臉...
這張前世給她下藥，哄騙她失去清白的臉..
這張在血泊中摟著小三咒罵她“賤人”的臉！
這張害她慘死在車輪下的臉！
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她死死攥住桌布，指甲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
別怕瀟瀟，別怕。
這一世你沒有和他奔現(xiàn)，他沒有見過你，別怕。
她在心里默念，試圖讓自己無視掉這張臉。
“浩哥，這妞不錯?。 ?/p>
一個黃毛混混卻突然指著瀟瀟吹口哨。
她抬眼看去，卻發(fā)現(xiàn)，這人就是前世跟在翟浩身邊的狗腿子，游戲ID叫云箓法師。
翟浩醉醺醺地瞇起眼，搖搖晃晃走過來：“小妹妹，你這旁邊的小白臉哪有哥哥爺們兒？別跟他了，陪哥哥喝一杯？”
他帶著濃重酒氣的手，直直伸向瀟瀟的臉——
“砰！”
玻璃瓶炸裂的脆響劃破燒烤店的喧囂，周圍的食客都看向了這邊。
李鶴云不知何時已站起身，手里只剩半截啤酒瓶。
暗紅的血順著翟浩的額頭淌下，混著酒液滴在油膩的地面上。
整個燒烤攤死一般寂靜。
瀟瀟驚呆了，王浩洋和郭博文手里拿著的肉串，也被嚇掉在桌上。
翟浩呆滯地摸了摸額頭，看到滿手鮮血時，瞳孔驟然收縮：“我操你......”
話未說完，李鶴云已經(jīng)揪住他的衣領，將人狠狠摜在了墻上！
“眼睛不想要了？”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鏡片后的眼睛淬著寒光：“還是手不想要了？”
翟浩的酒瞬間醒了大半，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人。
這個看似斯文的男人，此刻渾身散發(fā)的戾氣竟讓他腿腳有些發(fā)軟。
“大、大哥！誤會！”
黃毛混混想上前拉架。
李鶴云頭也不回：“滾。”
一個字，讓所有混混僵在原地。
塑料棚里死寂一片，只有炭火噼啪作響。
翟浩抹了把臉上的血，突然暴吼：“操！給我弄死他！”
五六個混混同時撲了上來。
李鶴云一把將瀟瀟推到郭博文身后，反手抄起桌上的啤酒瓶——
“砰！”
瓶底在桌沿磕碎，玻璃碴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第一個沖上來的黃毛被他一腳踹中膝蓋，慘叫著跪倒在地。第二個混混的拳頭揮到半空，手腕就被李鶴云反手扣住，猛地往下一折。
“咔嚓！”
骨頭錯位的脆響令人牙酸。
翟浩抄起椅子砸過來時，李鶴云側身避開，碎酒瓶順勢劃過他手臂——
“?。?！”
鮮血瞬間染紅花襯衫。
不過三分鐘，地上已經(jīng)躺倒一片。
李鶴云的白襯衫濺上血點，眼鏡鏈在打斗中垂落肩頭，鏡片后的眼睛卻冷得像淬了冰。
警笛聲由遠及近，燒烤店老板已經(jīng)報了警。
派出所的白熾燈晃得人眼睛有些酸脹，王浩洋和郭博文跟著警官去錄口供了。瀟瀟正用棉簽蘸著碘伏，小心翼翼擦拭李鶴云手背的傷口，一道玻璃劃痕橫貫指關節(jié)，血珠還在往外滲。
“疼嗎？”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輕顫。
李鶴云搖頭，目光卻落在她泛紅的眼尾：“嚇到了？”
“是....嚇到了”
瀟瀟突然抬頭瞪他：“被學長你這驚人的戰(zhàn)斗力.....”
她指尖沾著碘伏，虛虛點向他：“看不出來啊，你這文質彬彬的模樣，上來就直接給人腦袋開瓢的嘛？”
李鶴云垂下眼睫：“對不起......”
“啪！”
瀟瀟的食指突然彈在他額頭上。
李鶴云猝不及防捂住額頭，眼鏡都被撞歪了半邊。
“你是傻子嘛？！”
她氣得聲音都揚起來：“是你保護了我，干嘛還跟我道歉？！”
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睜大，隨即漾開一絲笑意。
瀟瀟重新低頭，對著傷口輕輕吹氣。
溫熱的呼吸拂過皮膚，混著碘伏的微涼，李鶴云的手指突然蜷縮了一下，手背青筋微微繃起。
“別動！”
她按住他的手腕，指尖下的脈搏跳得又快又急。
兩人同時僵住。
瀟瀟的耳根唰地燒起來，卻強作鎮(zhèn)定地繼續(xù)涂藥：“學長你下次......別這么莽?！?/p>
“嗯?！?/p>
“也別空手接玻璃?！?/p>
“好?！?/p>
“更別——”
她的話戛然而止。
李鶴云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染血的指腹輕輕擦過她腕骨。
瀟瀟呼吸一滯，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人。
“教你個更安全的?！?/p>
他的聲音低得像耳語：“下次遇到危險——”
他忽然傾身，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耳廓：
“直接喊我名字?！?/p>
瀟瀟的睫毛劇烈顫動，手心的棉簽“啪嗒”掉在地上。
“李...李鶴云？”
碘伏的氣味在空氣里彌漫開，混著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竟莫名讓人心跳失序。
他松開她的手，唇角緩緩揚起一個極淺的弧度——
像是冰封的湖面忽然裂開一道細縫，透出底下溫潤的微光。
鏡片后的眼睛彎起溫柔的弧度，在冷白燈光下格外清晰。
“嗯。”
一個單音，卻像羽毛輕輕拂過心尖。
瀟瀟突然發(fā)現(xiàn)，他右頰有個很淺的酒窩，平時藏在冷峻的表情下，此刻卻隨著笑意若隱若現(xiàn)。
原來他笑起來時，好像冰雪消融，春水初生。
好看，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