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連掉根針都能聽見。
王夫人死死盯著挽在一起的兩人,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自己的女兒和這個庶女。她手指著她們,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后猛地一拍桌子,茶盞里的水晃出大半:“反了!真是反了!柳氏,你看看你的好女兒,是不是她給清鳶灌了什么迷魂湯?!”
柳姨娘嚇得渾身一顫,連忙站起身,福了福身:“夫人息怒,辭兒她一向乖巧,斷斷不敢的……”
“乖巧?”王夫人冷笑一聲,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林晚,“一個庶女,不好好待在自己院子里安分守己,整天惦記著不該有的東西,如今竟還敢教唆嫡姐!我看她就是個禍害!”
林晚聽得一肚子火。這王夫人也太不講理了,上來就扣帽子?她剛想開口辯解,胳膊卻被蘇瑤悄悄捏了一下。
蘇瑤從她身后探出頭,臉上沒了剛才的嬉皮笑臉,反而帶著點(diǎn)認(rèn)真:“娘,你別總說妹妹壞話。以前是我不懂事,總欺負(fù)她,以后不會了。再說了,姐妹倆好,不是能讓爹更省心嗎?”
這話倒是在理。丞相沈毅平日里忙于朝政,最頭疼的就是家里這對天天掐架的女兒,還有后院這兩位夫人的明爭暗斗。
王夫人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一向驕縱的女兒會說出這種話。她狐疑地打量著蘇瑤,又看看林晚,突然眉頭緊鎖:“不對……你們今天太不對勁了。清鳶,你跟娘說,是不是沖撞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旁邊的劉媽媽也跟著附和:“夫人說得是。大小姐和二小姐今日言行古怪,莫不是……中了邪?”
“中邪”兩個字一出,屋里的丫鬟們齊刷刷打了個寒顫,看向林晚和蘇瑤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恐懼。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這古代人就是迷信,解釋不通的事情就往中邪上靠。這要是真被當(dāng)成中邪,指不定要被灌什么符水、請什么道士來驅(qū)邪,那可就麻煩了。
“娘,你別聽她們瞎說!”蘇瑤皺著眉,語氣帶著現(xiàn)代人對迷信的不屑,“什么中邪?我們好得很!就是突然想通了,姐妹就該互相照應(yīng),總吵架多沒意思?!?/p>
“想通了?”王夫人顯然不信,她站起身,走到兩人面前,伸手想去摸蘇瑤的額頭,“我看你是燒糊涂了!劉媽媽,去請張道士來,給兩位小姐瞧瞧!”
“別??!”蘇瑤猛地往后一躲,差點(diǎn)把林晚也拽得一個趔趄,“請什么道士?那些都是江湖騙子!我身體好得很,不用瞧!”
“江湖騙子?”王夫人被她這句話氣得肝疼,“放肆!張道士是宮里請來的高人,你也敢詆毀?我看你這邪祟入體不輕!”
她轉(zhuǎn)頭對著劉媽媽厲聲道:“還愣著干什么?快去!”
劉媽媽不敢怠慢,應(yīng)聲就要往外走。
“等等!”林晚急忙開口,腦子飛快地轉(zhuǎn)著,“母親,我們真的沒中邪。若是不信,您可以考考我們。詩詞歌賦,女紅針黹,我們都會,若是中了邪,哪還能記得這些?”
她知道原主沈清辭雖是庶女,但柳姨娘是江南女子,精通詩詞,從小教她讀書,而沈清鳶作為嫡女,更是請了名師教導(dǎo),琴棋書畫樣樣皆通。用這個做借口,或許能讓王夫人打消疑慮。
王夫人果然遲疑了。她盯著林晚看了半晌,又看了看蘇瑤,冷哼一聲:“好,我就考考你們。清鳶,你前日練的《廣陵散》,彈到哪一句了?”
蘇瑤心里一慌。她哪知道什么《廣陵散》?她現(xiàn)代學(xué)的是鋼琴,還是小學(xué)時被老媽逼著報的興趣班,早就忘光了。
林晚也替她捏了把汗,悄悄在她身后比了個口型:“隨便說一句……”
蘇瑤心領(lǐng)神會,硬著頭皮瞎掰:“就……就彈到商音那一段了。”她記得以前看古裝劇,好像聽過什么“宮商角徵羽”。
王夫人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她能答上來——原主沈清鳶最不耐煩練琴,每次問都支支吾吾。她狐疑地皺了皺眉,又轉(zhuǎn)向林晚:“那你呢?昨日你及笄,先生讓你作的詩,再背一遍我聽聽。”
林晚松了口氣。這個她有印象,剛才來的路上,那個圓臉丫鬟跟她提過一嘴,說原主昨日作了首詠梅詩,還被丞相夸了。她努力回憶著丫鬟說的句子,慢慢念道:“‘朔風(fēng)如解意,容易莫摧殘’……還有……‘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p>
其實(shí)這是她把兩首詩混在一起了,但王夫人顯然沒聽出來,只是臉色稍緩。這兩首詩都是名篇,原主確實(shí)學(xué)過。
“算你們……沒忘?!蓖醴蛉苏Z氣緩和了些,但還是不太放心,“但你們今日舉止怪異,定是有問題。劉媽媽,去請張道士來看看總是沒錯的,就當(dāng)是圖個心安?!?/p>
林晚和蘇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無奈??磥磉@驅(qū)邪是躲不過去了。
不到半個時辰,劉媽媽就領(lǐng)著一個穿著道袍、留著山羊胡的道士來了。那道士自稱張真人,手里拿著個羅盤,進(jìn)門就裝模作樣地四處轉(zhuǎn)悠,嘴里念念有詞:“天靈靈,地靈靈,妖魔鬼怪快顯形……”
林晚和蘇瑤站在一旁,強(qiáng)忍著笑意。這張真人的演技,比她們小區(qū)門口擺攤算命的還差。
張真人轉(zhuǎn)悠了半天,最后把目光落在兩人身上,拿著羅盤在她們面前晃了晃,羅盤的指針胡亂轉(zhuǎn)了幾圈。他“咦”了一聲,眉頭緊鎖:“奇怪,奇怪……”
王夫人連忙問:“張真人,怎么了?是不是真有邪祟?”
張真人捋著山羊胡,沉吟道:“兩位小姐身上……確實(shí)有股異樣的氣息,但又不像是邪祟,倒像是……像是換了魂?”
“換魂?!”王夫人和柳姨娘同時驚呼出聲,臉色都白了。
林晚和蘇瑤心里也是一驚。這道士蒙得還挺準(zhǔn)?
蘇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換什么魂?我就是我,她就是她,你這道士會不會看???不會看就別瞎說,耽誤我們吃飯!”
張真人被她懟得一愣,隨即吹胡子瞪眼:“放肆!貧道乃是得道高人,豈容你這小丫頭片子質(zhì)疑?你二人近日是否性情大變,言行怪異?這便是換魂的征兆!”
“我們那是幡然醒悟,重新做人!”蘇瑤梗著脖子反駁,“總比以前天天吵架強(qiáng)吧?難道你覺得姐妹反目成仇才正常?”
“這……”張真人被問得啞口無言,他哪知道這姐妹倆以前是什么樣?都是聽劉媽媽說的。
林晚趁機(jī)開口:“張真人,依我看,你也別故弄玄虛了。我們姐妹好得很,不需要什么驅(qū)邪。若是你再胡言亂語,我們就去告訴父親,說你招搖撞騙,騙相府的錢!”
她知道丞相沈毅最討厭這些裝神弄鬼的人,用這個嚇唬他,準(zhǔn)管用。
果然,張真人臉色一白,眼神閃爍,顯然是怕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威嚴(yán)的聲音:“家里這是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穿著藏青色官袍、面容嚴(yán)肅的中年男人走了進(jìn)來,正是當(dāng)朝丞相,沈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