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雪感到一陣眩暈。
沈墨又返回巴黎了?
為什么不告訴她?
為什么要放棄佛羅倫薩的工作?
謝過老教授后,林書雪跌跌撞撞地走下樓梯。
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照在她臉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走出美術(shù)學(xué)院,林書雪漫無目的地在佛羅倫薩的街道上游蕩。
狹窄的石頭路兩旁是高大的古老建筑,游客們興高采烈地拍照、購物、吃冰淇淋,而她卻像個幽靈一樣穿行其中。
不知不覺,她來到了阿諾河邊。
河水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光,老橋上的珠寶店櫥窗閃閃發(fā)亮。
林書雪靠在河岸欄桿上,看著河水緩緩流過。
“書雪,原來你在這里?!?/p>
父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林書雪沒有回頭,只是緊緊地抓住欄桿。
“您跟蹤我?”
她冷冷地問。
父親走到她身邊,也望向河水:“你媽媽很擔(dān)心你,你出門,怎么連個信息和電話也不發(fā)給我們?”
“我去美術(shù)學(xué)院了?!?/p>
林書雪直接說,“沈墨不在那里,他回巴黎了?!?/p>
父親沉默了一會兒:“是嗎?那很遺憾?!?/p>
“爸爸,您是不是知道知道些什么?”
林書雪轉(zhuǎn)向父親,聲音顫抖,“您和媽媽在瞞著我什么?今早我聽到她在打電話,說什么大使館需要他...”
父親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恢復(fù)了平靜:“書雪,有些事情——”
“不要再說'一切都是為了我好'!”
林書雪委屈地說道:“爸爸,我已經(jīng)二十二歲了,有權(quán)知道真相!”
林志遠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斟酌詞句:“好吧...確實是我們聯(lián)系了大使館。沈墨是個難得的外交人才,剛好有個非洲項目急需他這樣有經(jīng)驗的人...”
“所以你們...都做了什么?”
林書雪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就像調(diào)派一個棋子一樣?”
“事情沒那么簡單?!?/p>
父親皺眉,“沈墨自己也很猶豫,他熱愛外交工作,這是他一輩子的事業(yè)。佛羅倫薩的教職固然不錯,但真的適合他嗎?”
林書雪想起沈墨談起外交工作時的復(fù)雜表情——那種既疲憊又自豪的神情。
他曾說過,這是他與亡妻共同的理想。
“那他為什么不告而別?”
她輕聲問,“又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父親的表情軟化了一些:“這個...我不清楚。但我猜,也許他覺得這樣對你們都好!”
“對誰好?”
林書雪苦笑,“對他自己好吧!不用面對艱難的選擇,不用承擔(dān)年長二十二歲的責(zé)任!”
“書雪?!?/p>
父親把手放在她肩上,“我和你媽媽不是要故意傷害你,我們只是希望你能有更好的未來。門當(dāng)戶對不是封建思想,而是相似背景的人更容易相互理解、長久相處?!?/p>
林書雪甩開父親的手:“那你們呢?你和媽媽不也是在大學(xué)里一見鐘情?你們怎么知道我和沈墨不會幸福?”
父親的眼神突然變得遙遠:“正因為我們經(jīng)歷過...書雪,年輕時的愛情往往盲目?!?/p>
“我和你媽媽也差點......自毀了前程!所以,我們希望你能懂?!?/p>
這是林書雪第一次聽父親談起他們戀愛時的波折。
她一直以為父母是那種一帆風(fēng)順的模范情侶。
“什么意思?”
她問。
父親搖搖頭:“過去的事了。重要的是,現(xiàn)在沈墨已經(jīng)做出了他的選擇。他回到了外交崗位,你也該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p>
林書雪望向河對岸的佛羅倫薩老城,陽光下的建筑美得像一幅油畫。
一周前,她還夢想著和沈墨一起探索這座城市,現(xiàn)在卻只剩下欺騙和失望。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緩了緩說,“爸爸,麻煩您告訴媽媽我晚飯前回去?!?/p>
父親猶豫了一下,但看到女兒堅決的表情,只好點點頭:“好,別太晚,阿諾河傍晚風(fēng)大?!?/p>
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林書雪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
她掏出手機,再次撥打沈墨的號碼。
這一次,響了很久后,竟然接通了。
“......林書雪?”
沈墨的聲音聽起來疲憊而遙遠。
林書雪的眼淚瞬間涌出:“你在哪里?為什么不說一聲就離開?”
電話那頭是長長的沉默,然后是一聲嘆息:“我在巴黎,有些事情...必須處理?!?/p>
“什么事情比我還重要嗎?”
林書雪質(zhì)問,“你不是說要來佛羅倫薩教書嗎?為什么又回大使館?又回到巴黎?”
“事情很復(fù)雜...”
沈墨的聲音低沉,“我接到緊急調(diào)令,非洲項目出了狀況...”
“是我父母......嗎?”
林書雪直接問道,“他們是不是利用關(guān)系把你調(diào)回去,就是為了分開我們!”
又是一陣沉默。
“不是這樣的,他們也是為了你好?!?/p>
沈墨繼續(xù)解釋,“這個項目確實需要我,而且...他們說的有道理,林書雪。我三十二歲了,有我的責(zé)任和過去。你才二十二歲,人生剛剛開始...”
“所以你也同意他們的看法?”
林書雪的聲音顫抖起來,“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是不是我太天真...但現(xiàn)在我明白了,退縮的是你!”
“不是退縮,是責(zé)任。林書雪,如果我再年輕十歲,我會毫不猶豫地去愛你。但現(xiàn)在...我必須考慮現(xiàn)實。你能放棄學(xué)業(yè)跟我到處奔波嗎?我能給你應(yīng)有的穩(wěn)定生活嗎?”
沈墨的聲音突然變得堅定起來。
林書雪咬住嘴唇。
這些問題她當(dāng)然想過,但她以為只要兩人在一起,總能找到解決辦法。
“至少你應(yīng)該當(dāng)面告訴我?!?/p>
她輕聲說,“而不是就這樣消失?!?/p>
“你說得對!”
沈墨承認,“我欠你一個道歉......”
林書雪擦去臉上的淚水:“那你現(xiàn)在在哪?巴黎?”
“不,在辦公室,這幾天一直在處理交接工作?!?/p>
沈墨頓了頓,“林書雪,無論發(fā)生什么,請記住我們在巴黎的時光對我而言非常珍貴?!?/p>
這聽起來像是告別。
林書雪的心沉了下去:“所以就這樣結(jié)束了?”
“也許...這是最好的結(jié)局?!?/p>
沈墨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