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義廳。
名字叫聚義廳,其實就是個大點的土房子。中間擺著幾張破桌子,桌上是酒,是肉。
斧頭幫的人不講究。大塊吃肉,大碗喝酒。
紫霞坐在至尊寶旁邊。她沒動筷子。
她的小毛驢被拴在門外的柱子上,正在吃草。
至尊寶的手已經(jīng)包上了。白影撕了自己的衣角,給他纏的。纏得很緊。
他端起一碗酒,遞給紫霞。
“喝。”
紫霞看了看那個碗,碗口還有個缺。她搖了搖頭。
“我不會喝酒。”
“山大王的酒,不喝就是不給面子。”至尊寶說。
紫霞還是搖頭。
“我給了你面子,誰給我面子?”
至尊寶把酒碗重重地放在桌上,酒灑出來一些。
“你這女人,怎么這么多講究?”
“我不是你‘這女人’,我叫紫霞?!?/p>
“行,紫霞仙子。”至尊寶沒好氣地說,“那你來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干嘛?旅游?”
“我找人?!弊舷颊f。
“找誰?”
紫霞把她的劍放在桌上。紫青寶劍。
“找能拔出我這把劍的人。”
桌上的人都停下了動作,看著那把劍。
“拔出來又怎么樣?”一個瞎了一只眼的土匪問。
“誰能拔出它,誰就是我的意中人?!弊舷家蛔忠痪涞卣f。
屋里安靜了三秒鐘。
然后,爆發(fā)出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意中人?”
“小妹妹,你這是比武招親吶?”
至尊寶也笑了,笑得前仰后合。
“我說你腦子有毛病,你還真有。拿把破劍找老公?你爹娘怎么想的?”
紫霞的臉有點紅。她瞪著至尊寶。
“你拔不出來,當然這么說?!?/p>
“誰說我拔不出來?”至尊寶來了勁,“拿來!”
他伸手去拿那把劍。
白影按住他的手。
“別碰?!?/p>
至尊寶甩開她的手。“怕什么?一把劍而已?!?/p>
他握住劍柄,用力一拔。
劍,紋絲不動。
他又使了使勁,臉都憋紅了。劍還是在鞘里,好像長在里面一樣。
“操,卡住了?”
兄弟們又是一陣哄笑。
至尊...寶覺得很沒面子。他把劍扔回給紫霞。
“什么破玩意兒!”
紫霞把劍拿回來,輕輕撫摸著劍鞘。
“它不認你?!?/p>
“它最好別認我。老子對當別人老公沒興趣?!敝磷饘毝似鹁仆耄豢诤雀?。
這頓飯吃得不歡而散。
紫霞說她要在這里住幾天。
至尊寶本來想趕她走,但看著她那張臉,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住可以,得交房租?!彼f。
“我沒錢。”
“沒錢?沒錢你住個屁!”
“我的驢可以給你干活。”
至尊-寶看了看門外那頭瘦小的毛驢,嗤笑一聲。
“行吧。白影,給她找個地方?!?/p>
白影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帶著紫霞出去了。
晚上。
月亮很好。
至尊寶睡不著。他坐在屋頂上,看著自己的手。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他腦子里亂哄哄的。
紫霞,紫青寶劍,意中人。
這些詞,像一把把小錘子,敲著他的神經(jīng)。
他總覺得,這些事,跟他有關(guān)系。
他跳下屋頂,走到后院。
紫霞住的房間,燈還亮著。
他悄悄走到窗戶底下,舔了舔窗戶紙,捅了個小洞往里看。
紫霞坐在桌邊,正在擦她的劍。
月光從窗戶照進去,落在她的臉上。她的側(cè)臉,和夢里那個女人的側(cè)臉,慢慢地重合了。
至尊寶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看見紫霞擦完劍,把劍放在枕頭邊,然后躺下睡覺了。
他等了一會兒,確認她睡熟了。
他悄悄地推開門,溜了進去。
屋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花香,也不是脂粉香。說不出來是什么味道,很好聞。
他走到床邊,看著睡著的紫霞。
她的睫毛很長,在月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至尊寶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慢慢地伸出手,想去拿那把紫青寶劍。
他就是不信邪。一把劍而已,還能真有靈性?
他的指尖剛碰到劍鞘,紫霞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那雙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嚇人。
“你想干什么?”她問。
至尊寶的手僵在半空。
“我……我路過,看看你睡得好不好?!?/p>
紫霞坐了起來,抱著劍,靠在床頭。
“土匪都像你這樣,半夜三更關(guān)心別人睡得好不好嗎?”
“我是幫主,當然要關(guān)心手下的……房客?!敝磷饘殞擂蔚厥栈厥?。
兩人就這么對視著,誰也不說話。
氣氛有點怪。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紫霞突然問。
“有點。”至尊寶實話實說。
“很多人都這么覺得。”紫霞低下頭,聲音有點低落,“他們都說我是瘋子。”
“你為什么要找那個能拔出劍的人?”至尊寶忍不住問。
“這是我的宿命?!弊舷颊f,“在我出生的時候,就有人告訴我,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他會在一個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出現(xiàn),身披金甲圣衣,腳踏七彩祥云,來娶我。”
她抬起頭,看著至尊寶。
“而這把劍,就是信物。只有他,能拔出來?!?/p>
至尊寶聽得一愣一愣的。
金甲圣衣?七彩祥云?
這他媽不是夢里的場景嗎?
他的頭,又開始痛了。
他扶著額頭,蹲了下去。
“你怎么了?”紫霞看他臉色不對。
“沒事?!敝磷饘氁е溃袄厦??!?/p>
“我?guī)湍憧纯础!弊舷颊f著就要下床。
“別動!”至尊寶吼了一聲。
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這么狼狽的樣子。
他扶著墻,慢慢站起來。
“你早點睡吧。你的蓋世英雄,估計還在天上堵車呢。”
說完,他逃一樣地走出了房間。
回到自己的屋里,他把自己扔在床上。
頭痛得快要裂開。
夢境再次襲來。
這一次,很清晰。
他看到自己穿著一身金色的鎧甲,頭上戴著一個金箍。他站在一片云上,下面是黑壓壓的千軍萬馬。
他手里拿著一根棍子。
他對面,站著一個穿著嫁衣的女人。
是紫霞。
她的胸口,插著一把劍。血,染紅了嫁衣。
她看著他,笑了。她說:“我猜中了開頭,卻猜不中這結(jié)局……”
然后,她倒了下去。
“不——!”
至尊寶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這不是夢。
這他媽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