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昭還沒來得及反應,手腕上的禁靈鎖鏈突然發(fā)燙,像是有人往她脈門里灌了燒紅的鐵水。
她悶哼一聲,膝蓋一軟,被架著胳膊的執(zhí)法弟子拖得踉蹌兩步。
“老實點!”左邊那人手上加力,鎖鏈又緊了半寸。
陸昭昭沒吭聲,只覺丹田里像被塞進一塊滾燙的炭,那熱度順著經脈往上爬,直沖腦門。
她眼皮一跳這感覺不對,不是雷劫后遺癥,也不是魔氣反噬。
是藥力。
那顆三天前從藥園老張頭手里“借”來的洗髓丹,她只吞了半顆,剩下半顆藏在袖子里,打算等系統(tǒng)商城打折時拿去換積分。
可現(xiàn)在,那半顆藥殘存的氣息,正和體內某股陰冷的東西攪在一起,像兩條蛇在她五臟六腑里打架。
“系統(tǒng)?”她在心里喊。
發(fā)簪毫無動靜。
她咬牙,指尖在第七個口袋邊緣蹭了蹭,裂開的人偶縫隙里飄出一縷黑煙,輕輕纏上她的小指,像在打摩斯密碼。
三短一長。
意思是:快跑。
她立刻明白洗髓丹有問題,而且問題大了。那根本不是什么提升根骨的靈藥,是追蹤咒的載體,現(xiàn)在藥力被禁制激發(fā),正把她體內靈流當導線往外傳信。
“喂,你們宗門的洗髓丹,是不是都配了售后服務?”她突然開口,聲音有點抖,但還是努力往上揚,“我剛吃了半顆,現(xiàn)在肚子里跟開了火鍋店似的,要不要打個差評?”
兩名弟子一愣,互相對視一眼。
“閉嘴,再廢話抽你經脈。”
“抽啊,”她冷笑,“反正我這身子也不是第一次被當快遞中轉站了。”
話音未落,丹田那團熱猛地炸開,她眼前一黑,差點栽下去。
就在意識即將斷片的瞬間,發(fā)簪“嗡”地一震,光球勉強冒了個頭,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檢……測到噬靈散混合追蹤咒……啟動應急形態(tài)轉換……代價:期間無法使用靈力】,系統(tǒng)曾于往昔系統(tǒng)升級時,意外加載了稀有的生物形態(tài)轉化程序,因使用代價極大且場景罕見,此前從未觸發(fā),此次緊急情況滿足條件故自動啟用。
“啥?變身?變啥?”
【水母?!?/p>
“你”
沒等她罵完,一股冰涼感從脊椎竄上來,四肢百骸像被泡進了鹽水,皮膚開始發(fā)軟、透明,骨頭“咔咔”往里縮。
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變成半透明的膠質,指尖拖出細長的觸須,整個人像一團泛著靛藍光的果凍,順著排水道鐵柵的縫隙“哧溜”滑了下去。
“人呢?”執(zhí)法弟子猛地一拽,鎖鏈嘩啦作響,只剩半截灰撲撲的袖子掛在手上。
“掉下去了?!”
“不可能!地牢通道沒排水口!”
“快查鏡面法陣!”
法陣啟動,鏡面泛起漣漪,映出浴池方向的影像。池水幽藍,表面浮著一層細碎的光點,像是夜螢落在水面上。
“報告!B區(qū)浴池靈能異常,疑似靈藻污染!”
“污染?那還等什么,灑凈靈粉?。 ?/p>
指令下達,守衛(wèi)匆匆趕去,完全沒注意到池底瓷磚縫里,幾十只米粒大的發(fā)光水母正順著水流緩緩移動,其中一只觸須上,粘著一片邊緣鋸齒狀的青銅鱗片。
陸昭昭本體意識附在主水母上,靠系統(tǒng)殘存能量維持形態(tài)。她不敢亂動,只能一點點模擬死水的波動頻率,避免被二次掃描。可體內那股追蹤咒還在跳,像心跳一樣規(guī)律,每跳一次,她就哆嗦一下。
“再這么下去,我不被抓住,也要被自己抖散架?!?/p>
她貼著管壁,順著排水流往前滑,終于抵達出口。鐵柵外是一條狹窄的暗渠,常年用來排洗藥池的廢水,氣味刺鼻,水流渾濁。
剛鉆出去,她就撞上一層細密的絲線。
不是實體。
是影絲。
天機閣特制的情緒探針,專抓心跳、呼吸、靈壓波動。此刻正密密麻麻布在渠口,像一張看不見的網(wǎng)。
她屏住意識水母沒肺,但情緒波動照樣會引發(fā)光色變化。
她開始回憶上個月被雷劈成爆炸頭時,廣場上那個賣靈米團子的老頭沖她笑的樣子。
很蠢,但很安全。
光色穩(wěn)定在淺藍,她一點點蹭過影絲網(wǎng),終于抵達暗渠盡頭。那里有個銹死的鐵蓋,縫隙里透出微光。
她正準備頂開,鐵蓋突然從外側被掀開。
一只手伸了進來。
修長,骨節(jié)分明,袖口繡著暗紋,指間夾著半截青銅面具。
“上來?!甭曇舻统粒瑤еc不耐煩。
陸昭昭的水母本體僵住。
這人她沒見過,但那面具……和她昨夜在掌門居所灰燼里撿到的那半片,紋路一模一樣。
“你是誰?”
“季無涯。”那人把面具往地上一放,“戴著,它能吞氣息。別問哪來的,問就是祖?zhèn)??!?/p>
陸昭昭猶豫一瞬,水母形態(tài)沒法說話,只能用觸須輕輕碰了碰面具。
面具接觸水面的剎那,發(fā)出“滋”一聲輕響,表面浮起一層暗紋,像活物般蠕動了一下。
下一秒,她感覺體內那股追蹤咒猛地一抽,像是被什么東西咬住,狠狠往回拽。緊接著,咒力斷了。
徹底消失了。
她迅速凝聚意識,水母開始收縮、凝實,皮膚重新長出,骨骼歸位,三秒后,她跌坐在渠口,灰撲撲的弟子服濕透,貼在身上,第七個口袋還在冒黑煙。
她抓起面具,入手冰涼,內側刻著一行小字:“封七魄,匿一魂”。
她盯著那行字,忽然抬頭:“你從哪得來的這個?”
“撿的?!奔緹o涯靠著墻,面具遮住右眼,語氣依舊平淡,“就像你撿了半塊玉佩,還順手寫了張《論如何優(yōu)雅地炸飛掌門》的草稿?!?/p>
“我什么時候?!?/p>
“你醉酒后寫的?!彼麖男渲刑统鲆粡埌櫚桶偷募垼归_一角,上面龍飛鳳舞寫著:“第一步:親他。第二步:等他炸。第三步:跑。”
陸昭昭臉一黑:“那是草稿!還沒定稿!”
“哦。”季無涯把紙塞回去,“下次記得用正楷?!?/p>
她咬牙,把面具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忽然發(fā)現(xiàn)內側某個角落,刻著一個極小的符文“Ⅶ”。
和她人偶裂縫里浮現(xiàn)的那個,一模一樣。
她心頭一跳,剛想問,季無涯卻突然抬手,按在她肩上。
“別出聲?!?/p>
他指尖微動,一道無形屏障在兩人周圍升起,同時,暗渠入口處,幾縷影絲緩緩飄過,貼在墻上,像在嗅氣味。
兩人屏息。
影絲停留三秒,緩緩退去。
“這玩意兒認情緒?”
“認痛感?!奔緹o涯收回手,“你體內還有殘留藥力,心跳不穩(wěn),容易暴露?!?/p>
“所以這面具真能屏蔽?”
“能?!彼D了頓,“但它有個副作用。”
“什么?”
“戴久了,會夢見不該夢的東西?!?/p>
陸昭昭一愣:“比如?”
“比如你小時候在寒潭底,看見的那具穿青銅鎧的尸體?!彼⒅?,“比如,它為什么沖你笑?!?/p>
她瞳孔一縮。
那具尸體,她從未對任何人提起。
“你到底是誰?”
“散修盟少主?!彼Z氣依舊平淡,“也是系統(tǒng)007給你定的強制營業(yè)CP?!?/p>
她皺眉:“所以你現(xiàn)在是來找我收利息的?”
“不?!彼延窈喨M她手里,“我是來告訴你,你吃的那顆洗髓丹,是我爹煉的?!?/p>
“你爹?”
“季滄海?!彼曇衾湎聛恚八に幚飺绞伸`散,是為了找一個能承載魔族印記的容器。你不是第一個試藥的,但你是唯一一個沒死的?!?/p>
陸昭昭握緊面具,指節(jié)發(fā)白:“所以我是試驗品?”
“是意外?!彼鋈恍α?,“而且,你體內的印記,和我面具上的,是同一批貨?!?/p>
她猛地抬頭。
“編號七。”他指了指面具內側的“Ⅶ”,“我查過宗門密檔,當年一共煉了七具祭品容器,你是我找到的最后一個?!?/p>
“祭品?祭什么?”
“天道。”他聲音壓低,“用七個承載魔族印記的活人,打開思過崖底的門。而你,是鑰匙?!?/p>
陸昭昭呼吸一滯。
就在這時,她第七個口袋里的替死人偶突然“咔”地又裂開一道縫,黑煙涌出,纏上她手腕,像在預警。
她低頭,發(fā)現(xiàn)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紅痕,像是被什么東西燒過。
而面具內側的“封七魄,匿一魂”六個字,正在緩緩滲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