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彥的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最精銳的親衛(wèi)營,被火海吞噬,被弩箭屠戮,在那小小的西北角下,像一灘爛泥一樣被踩進(jìn)地里。
他感覺不到寒冷,只覺得一股火從胸膛燒到了天靈蓋。
恥辱。
前所未有的恥辱。
“王爺……”
“全軍壓上!”巴彥的咆哮聲嘶力竭,蓋過了戰(zhàn)場的喧囂,“我不要什么陣型!我不要什么戰(zhàn)術(shù)!”
他用馬鞭抽打著身前的空氣。
“用人命,把這座寨子給我填平!”
嗚——
蒼涼的號角聲響起,不再是進(jìn)攻的信號,而是催命的魔音。
原本還在后方壓陣的北戎大軍,像開了閘的洪水,從四面八方涌向那座小小的轉(zhuǎn)運站。
他們踩著同伴的尸體,扛著云梯,發(fā)出野獸般的嚎叫。
李破虜站在寨墻上,感受到了腳下木墻的呻吟。
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他贏了西北角那一場,卻把整場戰(zhàn)爭推向了徹底的瘋狂。
“頂?。№斪?!”
正門處,李四的嗓子已經(jīng)喊啞了。
木屑和血沫四濺。
一個北戎兵剛爬上墻頭,就被三支長矛捅穿了肚子,慘叫著摔了下去,又被下面的人潮淹沒。
寨門已經(jīng)被撞得搖搖欲墜,門后的士兵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死死抵住。
傷亡在急劇增加。
李破虜?shù)谋谟妹Q取每一息的時間。
李破虜?shù)囊暰€越過人潮,落在了遠(yuǎn)處那桿緩緩向前移動的狼頭王旗上。
巴彥親自壓上來了。
他要用絕對的力量,碾碎這里的一切。
李破虜收回視線,轉(zhuǎn)身就走。
他搶過墻垛邊一支燃燒的火把,沖向營地中央那座孤零零的哨塔。
“將軍!”張三在西北角大喊,他不知道李破虜要干什么。
李破虜沒有回應(yīng)。
就在他沖過演武場時,一支流矢帶著尖嘯聲,直奔他的后心。
一直靜立不動的蘇清弦動了。
她只是向前踏了一步,擋在了李破虜?shù)纳砗蟆?/p>
那支足以致命的羽箭,在她面前三尺處,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勢頭一滯,無力地掉落在雪地里。
李破虜?shù)哪_步?jīng)]有絲毫停頓。
他沖到哨塔下,將火把狠狠捅進(jìn)哨塔底部的干草堆里。
火苗沾上干燥的木料,借著風(fēng)勢,瞬間躥起。
整座哨塔,轉(zhuǎn)眼間變成了一支巨大的火炬,在昏暗的天地間,熊熊燃燒。
……
東側(cè)的山坳里,錢峰和他的人馬像一群雪中的雕塑。
他們聽見了那震天的喊殺聲,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動。
每一個人的心都懸在嗓子眼。
“校尉,我們再不動,他們就撐不住了!”一個親衛(wèi)焦急地開口。
錢峰沒有說話,他只是死死盯著轉(zhuǎn)運站的方向。
李破虜?shù)拿钍堑任鞅苯堑幕鸸狻?/p>
可現(xiàn)在,四面八方都是火光和廝殺,他根本分不清信號。
就在這時,一團(tuán)更耀眼、更決絕的火焰,從營地正中央沖天而起。
錢峰的瞳孔猛地收縮。
那不是西北角的火。
那是營地正中央的哨塔!
李破虜在燒自己的大營!
這個瘋子!
他把所有人的退路都燒了!
“校尉!”
錢峰猛地抽出腰間的佩刀,刀鋒在火光下閃著寒芒。
他看清了遠(yuǎn)處那桿正在逼近寨墻的狼頭王旗。
他明白了。
李破虜用這座燃燒的營寨作誘餌,為他創(chuàng)造了一個直取中軍的機(jī)會。
一個用三百多條人命和整座營寨作賭注的機(jī)會。
“所有人!”錢峰的聲音冰冷而決絕。
五十騎同時挺直了腰桿。
“目標(biāo),狼頭王旗!”
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刀鋒向前。
“隨我,沖鋒!”
五十騎,如一柄雪亮的出鞘尖刀,從山坳的陰影中猛虎般撲出,繞過正面戰(zhàn)場的泥潭,狠狠扎向北戎大軍暴露出的、最柔軟的側(cè)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