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月神二字,許橫有些醉意的腦袋瞬間清醒,忙問具體情形。
“前段時間陛下北征燕云,勢如破竹,雖因突然駕崩未能盡全功,卻也使遼人惶惶不安。于是就派遣使臣想要與南唐結(jié)盟夾擊我大周。此事為清河義士所知,得知使臣即將路過清河,遂集結(jié)起來決定刺殺遼國使臣,破壞結(jié)盟?!蹦咸齐m自除國號降為江南國,但人們還是習(xí)慣稱呼為南唐。
莫君先講述了一下事情起因,接著說道:“本來萬事俱備,沒想到行動之時,成名已久的殺手月神突然出現(xiàn)。不由分說便對抗遼義士動手,幫助遼國使臣逃離了清河?,F(xiàn)在清河義士正在圍剿月神,真是活該,投靠遼狗,死不足惜?!?/p>
聽到這里,許橫不禁搖頭苦笑,現(xiàn)在的月神還真是人人喊打啊!莫君不知內(nèi)情,許橫卻是知道的,此事并非月神本意,而是與一個神秘組織有關(guān)。
大周皇帝柴榮登基前曾與自己未來的宰相魏仁浦在春秋別館廣聚天下英才,創(chuàng)建了一個秘密組織,名為懸劍。懸劍雖為柴榮所創(chuàng),其內(nèi)成員卻是因心懷天下黎民而聚。所以成立之初,于別館地下設(shè)一石雕——劍懸龍首,并以此為誓。王為龍,俠為劍,皇帝借俠客以平天下,俠客持此劍制衡王權(quán)。
這是一個擁有宏大目標和堅定信仰的組織,所以做起事來從來都是以大局為重,不懼犧牲。不懼自己的犧牲,也不在意他人的犧牲。懸劍得知遼國遣使之事,便想要利益最大化。
只有讓遼國使臣死在南唐,才能徹底斷絕遼國與南唐的結(jié)盟,懸劍自然不會允許遼國使臣死在清河。所以懸劍成員——田英就前來清河,找到了被稱為月神的盲女殺手黎蓁蓁,以幫月神換眼復(fù)明為報酬請其出手阻止清河義士。
黎蓁蓁因幼年受過田英恩惠,雖知自己會變成過街老鼠,卻還是接下了這個任務(wù)。游戲里黎蓁蓁也因此眾叛親離,被追殺三天三夜,斬盡所有追兵后重傷不治,悄然死在棲身的地窟之中。
一個好人為了做一件有利于更多人的事殺了另一個好人,那這個好人該死嗎?許橫不知道。在他看來,電車難題永遠無解。所以他知道自己做不成大事,也成不了大人物。
看看天色,烏云仿佛都在阻止許橫摻和這件一團亂麻的廝殺。淅淅瀝瀝的秋雨飄落下來,許橫也不再多想,問起了現(xiàn)在最想知道的地方。那個被稱為“弱水岸旁神仙渡,人間團圓不羨仙”的不羨仙客棧。
常居清河的莫君對不羨仙的故事自然了如指掌,聽到許橫的詢問,便娓娓道來。
大周有一條江名叫清涼江,清涼江流經(jīng)貝州分出一條支流名為清河,清河縣因此得名。清河有一天然渡口,渡口下游是一片淺灘,舟船難行,被稱為弱水。
十幾年前,弱水岸還是一片荒野,只有一株不知年歲的老梨樹種在弱水岸旁。一女子來到此地,折下一根梨樹枝插在地上,親手種下了弱水岸旁的第二棵梨樹,隨后在此建起了名為“不羨仙”的客棧。
這名女子就是現(xiàn)在被稱為清河第一美人的寒香尋寒老板。隨后寒老板榨梨汁釀酒,采梨花增香,釀出了如今聞名天下的離人淚。
十幾年過去,梨樹已是漫山遍野,美酒離人淚因江湖人那一句“游子一飲離人淚,不羨鴛鴦不羨仙”而暢銷各國,不羨仙客棧也隨著商隊聞名四海。就連當年的無人問津野渡口,也被重修為現(xiàn)在舟船如織的神仙渡。
寒老板用一壇酒在這個亂世創(chuàng)造出了一片世外桃源。
每年的四月十五,這個梨花最為繁茂的日子,寒老板會在漫山桃林里舉辦離人淚的開壇宴。離人淚十里飄香,因此整個四月都被清河人稱為“醉仙月”。那時天下四方的酒商匯聚于此,附近村民們因此受益,神仙渡的繁榮也在此時達到巔峰。
神仙渡的村民們感念這個給他們帶來好日子的美麗老板娘。所以神仙渡里所有人都會叫那個幸運的、被寒老板收養(yǎng)的小子一聲——少東家!
推杯換盞直至深夜,桌上杯盤狼藉。許橫又開了一間房,背著莫君上了樓。
回到自己房間,許橫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想著身穿嫁衣死在地窟的黎蓁蓁,想著尸體散落在山野林間的清河義士。
“呼”的一聲坐起身,許橫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既然想做游俠,那自然要行俠義之事。視線之外可以不聞不聽,目之所及若還畏首畏尾又如何面對廣大穿越者?恐怕小喜都會笑話自己。
只不過現(xiàn)在出門一片漆黑,黎蓁蓁的地窟在輿圖里又沒有詳細標注。此時想在山林里找到隱藏著機關(guān)的深潭,無異于大海撈針。一切只能等天亮再說,許橫不再多想,盤膝打坐恢復(fù)心神。
黎明未至,許橫便已來到樓下。輕敲柜臺叫醒趴在臺上的博士結(jié)了賬,許橫直接一路施展輕功越過防守并不嚴密的城墻,向地圖標注的丹崖位置跑去。
群山之間,許橫在樹梢上不斷飛掠搜索。內(nèi)力耗盡便稍稍休息一下,然后再繼續(xù)……。終于在臨近正午時找到了那一汪隱藏著暗道入口的潭水。機關(guān)并未開啟,不知是清河義士還沒找來?還是戰(zhàn)斗結(jié)束后的黎蓁蓁又關(guān)閉了通道?
現(xiàn)在潭水滿溢,若要下潭底開啟機關(guān)泄水,又不知要等多久。好在許橫還知道一條能直通地窟最深處的小路,此時也顧不得麻煩,不過是在這幾座山里多找一會兒罷了。
又是兩個時辰奔波,許橫終于找到了那條隱藏在藤蔓后的石縫。石縫狹窄只能側(cè)身通過,許橫撥開藤蔓鉆了進去,然后側(cè)身一點一點往里蹭。
還未出石縫,許橫就借著殘陽照進的微光,看見一個身影正向自己飛掠,及至身前,一劍刺來。
此時許橫處境甚是尷尬,身體還在石縫內(nèi),進退兩難,好在急中生智大喊道:“田英。”
劍光瞬間凝滯,停留在許橫脖頸處。劍尖離皮膚不到一寸,強烈的危機感讓許橫渾身汗毛炸立。
“是田英派你來的?”一聲清冽的女聲響起。
“能先讓我進來嗎?”許橫艱難的展示自己空空的雙手道,表示并無惡意。
持劍身影退后一步,有些踉蹌,又立刻穩(wěn)住身形。
許橫艱難的從石縫脫身,重重松了一口氣。
“是田英派你來的?”女聲又問,聲音還是那么清冽,仿佛不帶一絲感情。
此時許橫才有時間打量身前之人。眼睛適應(yīng)了黑暗,借著石縫照進來的微光。眼前之人臉龐嬌小精致,頭戴鳳冠,雙眼蒙著一條白紗,身披綠色的嫁衣,同樣的綠色繡鞋被鮮血浸泡成半綠半黑。腳下走過的地方也留下了一個個新鮮的血色腳印。正是記憶中的那個盲女殺手黎蓁蓁。
許橫此時已經(jīng)完全放松下來。只要能活動,他自信重傷的黎蓁蓁殺不死他,所以老實回答:“不是。”
果然,話音剛落,黎蓁蓁已經(jīng)持劍又向他刺來。許橫拔腿就跑,邊跑邊喊:“我是來救你的,你不想再見田英了嗎?”
黎蓁蓁一言不發(fā),追著許橫施展劍招,不時有劍氣從劍尖迸發(fā),在石壁上。地面上留下道道劍痕。
黎蓁蓁不相信這個人,小時候的經(jīng)歷養(yǎng)成了她多疑的性格,從小到大也只有兩個人值得她信任,一個是幼年時救下她的田英,一個是幫她建造這個地窟機關(guān)的朋友——墨山道弟子豐能奇。如今豐能奇也已經(jīng)背叛了她,還給追殺她的人提供了機關(guān)圖解。
就這樣兩個人一逃一追,直至一刻鐘后。沒有虛弱倒地的環(huán)節(jié),黎蓁蓁在發(fā)出一式劍氣后便直接失去意志摔在地上。
許橫站在遠處用枯枝捅了捅黎蓁蓁的肩膀,沒有一絲動靜。想來以黎蓁蓁這么堅毅的性格,如果不是失去意識,應(yīng)該也不會躺下來裝死偷襲。
擔(dān)心黎蓁蓁真的死了,許橫也顧不上警惕,跑到黎蓁蓁身邊,掏出了“何人飲”給她喂了下去。至于咽不下去用口渡?不存在的,那是沒文化的古代人才用的方法。
左手捏住鼻子打開嘴巴,灌一口藥,右手托住下巴輕輕一抬,藥就順著打開的喉嚨進到了胃里。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一瓶何人飲就進了黎蓁蓁的肚子。
也不知道黎蓁蓁受傷多重?身上的嫁衣裹的嚴嚴實實也看不到傷口恢復(fù)情況,許橫索性又灌了一瓶。
聽著明顯有力了許多的呼吸聲,許橫任由黎蓁蓁躺在地上休息。環(huán)顧四周,看著整片山洞遍布的血腳印,許橫微微心驚:“這黎蓁蓁也太能扛了,流的血都夠好幾鍋毛血旺了。受了這么重的傷還能追殺他,跑這么久才失去意識倒下?!?/p>
剛剛急著逃跑,現(xiàn)在才有機會慢慢逛這個龐大的地下洞窟。洞窟有些昏暗卻也足夠視物,只因洞內(nèi)種有一種叫作拜月花的植物,拜月花能散發(fā)出微弱的光芒。不過若是被人觸碰,便會爆出大量的花粉使人短暫失明。
借助拜月花的光亮,許橫打量著這個跟游戲里建模差不多的月神地窟。
洞窟里有條小瀑布,瀑布撞擊在石頭上發(fā)出“轟隆隆……”的響聲。瀑布流下的水在低矮處形成一片不小的水潭,然后流入地下河。
水潭靠近洞口裂縫的方向有一片突出的水面的小渚,面積不小,也是洞內(nèi)唯一露出水面的區(qū)域。小渚中心是一座自然形成的高臺,從水邊有一條石階一路向上順勢延伸到臺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