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給日，是銹底盤區(qū)唯一能短暫打破麻木的日子，也是混亂和暴力的溫床。
巨大的分配中心前早已人山人海，污濁的空氣里彌漫著汗臭、絕望和一種病態(tài)的亢奮。電子屏幕冰冷地滾動著今日配額：基礎(chǔ)營養(yǎng)膏（標(biāo)準(zhǔn)份）、凈化水（500ml）、維生素合成劑（1粒）。這點東西，僅僅夠一個成年人勉強維持生命體征，不至于立刻被“金屬潰爛癥”或別的什么銹底盤特產(chǎn)疾病拖垮。
燼緊緊拉著小雅的手，像一葉扁舟在人潮的怒濤中艱難前行。周圍的人大多眼神麻木，但也有不少閃爍著餓狼般的綠光。治安官們穿著臃腫的防護服，手持滋滋作響的電流鞭，像驅(qū)趕牲口一樣維持著秩序，鞭梢偶爾抽打在靠得太近的人身上，立刻引發(fā)一陣慘叫和皮肉焦糊的氣味。
“滾開！下賤的銹底盤蛆蟲！”一聲尖利的呵斥傳來。只見一個穿著光冕區(qū)最新款仿生絲綢長裙的女人，正牽著一只機械寵物犬。那犬通體銀白，眼睛是昂貴的藍(lán)寶石，優(yōu)雅地邁著步。一個負(fù)責(zé)搬運配給箱的底層工人不小心蹭到了它光潔的外殼，女人立刻嫌惡地尖叫起來。機械犬似乎接到了指令，猛地躍起，精準(zhǔn)地從一個打開的配給箱里叼出一整塊用真空包裝的、顏色鮮紅的合成牛排，然后趾高氣揚地回到主人腳邊。
女人看都沒看周圍無數(shù)雙噴火的眼睛，拍了拍機械犬的頭，施施然走向?qū)俚馁F賓通道。工人捂著被治安官推搡時撞青的額頭，看著空了的箱子，眼神徹底灰暗下去。
“哥…”小雅的聲音帶著恐懼，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別怕，抓緊我?！睜a的聲音低沉，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周圍。他看到了“毒蝎幫”那幾個熟悉的身影，正在人群邊緣逡巡，像禿鷲尋找著腐肉。
終于排到窗口。冰冷的合成音報出編號：“G-17-589，燼。配額：基礎(chǔ)營養(yǎng)膏x1，凈化水x500ml，維生素合成劑x1?！?一個金屬托盤從窗口滑出，上面孤零零地放著三樣?xùn)|西。
燼伸手去拿，旁邊一只帶著刺青紋身的手更快地伸了過來，目標(biāo)是那瓶寶貴的凈化水！是“毒蝎幫”的瘦猴！
“找死！”燼眼神一厲，反應(yīng)快得驚人。他手腕一翻，五指如鐵鉗般扣住瘦猴的手腕，同時身體微側(cè)，將小雅護在身后。瘦猴吃痛，另一只手立刻掏出一把磨尖的金屬片，狠狠向燼腰間扎來！
燼躲閃不及，只覺后腰一涼，隨即是火辣辣的劇痛！他悶哼一聲，反手一記肘擊重重砸在瘦猴的鼻梁上，咔嚓一聲脆響伴隨著慘叫。但混亂中，那瓶凈化水掉在地上，被無數(shù)只腳瞬間踩扁，渾濁的液體混入泥濘的地面。
“哥！”小雅看到燼后腰衣服上迅速洇開的暗紅色，失聲驚呼。
幾個治安官聞聲趕來，電流鞭不分青紅皂白地抽向扭打在一起的兩人和旁邊的人群?！皵_亂秩序！全部帶走！” 冰冷的呵斥聲中，瘦猴捂著血流不止的鼻子被拖走，臨走前怨毒地瞪了燼一眼。燼也被推搡著，后腰的傷口在粗糙的制服摩擦下傳來鉆心的疼。他咬緊牙關(guān)，沒哼一聲，只是緊緊拉著小雅，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托盤里僅剩的營養(yǎng)膏和維生素劑。
混亂中，沒人注意到，燼傷口流出的血，顏色似乎比常人更深，隱隱透著一絲不祥的黑綠色——金屬潰爛癥的初期征兆。他拉著小雅擠出人群，走向更深的陰影處，每一步都牽扯著腰間的劇痛。配給日的獠牙，又一次撕碎了微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