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末年,風(fēng)雨如晦,臨邑縣衙的上空,陰霾沉沉地籠罩著。晨鼓的余音剛剛在空氣中消散,金榮桂便神色匆匆地踏入縣衙大堂。他身著深藍(lán)色的官服,上面的補(bǔ)子在微弱的晨光中隱隱發(fā)亮,臉上帶著一夜未眠的疲憊,卻依然透著一股堅(jiān)毅和警覺。
當(dāng)他的目光掃向大堂中央的青銅鼎時,心中猛地一緊。那鼎中原本清澈的水面上,一張血書如同一團(tuán)燃燒的火焰,刺痛了他的眼睛?!膀?qū)除韃虜”四個大字,在初升太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刺眼,仿佛是一把把利刃,直插向這個腐朽王朝的心臟。
欒師爺聞聲趕來,他那瘦長的身影在晨光中顯得有些佝僂。他戴著一副老花鏡,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驚恐和慌亂。他小心翼翼地用銀鑷子夾起血書,在鼎耳上輕輕一蹭,暗紅色的“孫文”印章赫然顯現(xiàn)。一時間,大堂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每個人都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大人!西門外發(fā)現(xiàn)傳單!”一名衙役氣喘吁吁地跑進(jìn)來,手中捧著一臺沾滿墨汁的油印機(jī)。油印機(jī)的滾輪縫隙里,卡著半片槐葉,那槐葉的紋路清晰可見,和上月剿滅的革命黨據(jù)點(diǎn)院里的老槐一模一樣。仿佛是命運(yùn)的絲線,將這些看似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事件緊緊地纏繞在一起。
就在這時,原本寂靜的銅鐘突然自鳴起來,那沉悶而悠長的鐘聲,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召喚,驚飛了檐下的燕子。燕子們在天空中慌亂地飛舞著,發(fā)出陣陣驚叫聲。而燕巢里,一卷卷捆扎成卷的《民報(bào)》紛紛掉落下來,散落在地上,像是一場知識的暴雨,沖擊著這個古老而腐朽的縣衙。
金榮桂望著地上的《民報(bào)》,眉頭緊鎖,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憂慮和沉思。他知道,革命的火種已經(jīng)在這片土地上悄然蔓延,如同地下的暗流,隨時都有可能沖破地面,掀起一場翻天覆地的風(fēng)暴。
醉仙樓,臨邑最繁華的青樓,此刻卻成了一場秘密較量的戰(zhàn)場。暗閣里,燭火搖曳,光影在墻壁上跳動著,仿佛是無數(shù)雙眼睛在窺視著這里的一切。花魁云裳坐在梳妝臺前,她身著一件淡粉色的旗袍,長發(fā)如瀑布般垂落在肩膀上,手中拿著一根簪子,輕輕地挑著燈芯。火苗“啪”地爆出一個燈花,仿佛是命運(yùn)的暗示,預(yù)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風(fēng)暴。
曹汝明身著一身華麗的長袍,頭戴一頂黑色的帽子,帽檐下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狡黠和貪婪。他將一枚銅錢按在案上,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金大人,這是上海來的‘孫頭錢’……”那枚銅錢在鼎沿上滾動著,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當(dāng)它停下來時,背面的“共和”二字清晰地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
云裳突然咳嗽起來,她用手帕捂住嘴,手帕上繡著的青天白日徽記,如同一個神秘的符號,刺痛了金榮桂的眼睛。金榮桂猛地抽出佩劍,劍尖抵住云裳的咽喉,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威嚴(yán)和憤怒。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三長兩短的琵琶聲,那聲音悠揚(yáng)而神秘,和革命黨刑場劫囚那夜的暗號一模一樣。
鼎里的水突然無風(fēng)起浪,水面上泛起層層漣漪,仿佛是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攪動著。隨著波浪的起伏,半張德縣監(jiān)獄的平面圖浮出水面,圖上的線條和標(biāo)記,仿佛是一張通往地獄的地圖,揭示著一個巨大的陰謀。
金榮桂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感覺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謎團(tuán)之中,每一個線索都像是一根絲線,將他越纏越緊。他知道,這場斗爭遠(yuǎn)比他想象的要復(fù)雜和危險(xiǎn)。
子時,整個臨邑縣城都沉浸在一片黑暗和寂靜之中,唯有鐘樓的地牢里,閃爍著微弱的火光。地牢里彌漫著一股潮濕和腐臭的氣味,墻壁上的青苔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鐵鏈鎖著的青年書生,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jiān)定和不屈。他穿著一件破舊的長衫,頭發(fā)凌亂地披散在肩膀上,但他的臉上卻帶著一種從容和淡定。他冷笑著對金榮桂說:“金大人鼎上刻著‘刑期無刑’,可知《尚書》云‘刑期于無刑’?”
話音未落,銅鐘突然劇烈地震動起來,震落了天花板上的灰塵?;覊m如同雪花般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飄落下來,露出了內(nèi)壁刻滿的受刑者名單。最新一行墨跡未干,上面寫著“臨邑學(xué)堂教習(xí)陳墨”。
書生突然掙斷了鐐銬,他的動作迅速而敏捷,仿佛是一只掙脫牢籠的野獸。他從鞋底抽出一張地契,地契上蓋著“德縣義倉”的官印,背面卻是革命黨購械清單。這張清單,如同一個重磅炸彈,在金榮桂的心中炸開了花。
鼎耳上的饕餮紋突然滲出黑血,那黑血順著“刑期無刑”的銘文往下流淌,仿佛是歷史的眼淚,在訴說著這個時代的苦難和不公。書生望著金榮桂,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挑釁和不屑。他知道,自己所代表的是一種正義和希望,而金榮桂所維護(hù)的,卻是一個腐朽和墮落的王朝。
金榮桂握緊了手中的佩劍,他的心中充滿了矛盾和掙扎。他知道,自己身為朝廷的官員,有責(zé)任維護(hù)朝廷的統(tǒng)治,但他也看到了這個王朝的腐敗和黑暗。他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德縣王知縣的密函在鼎火上烤出暗文,那暗文如同一條條毒蛇,在金榮桂的眼前游動著?!皝y黨三十人換鹽引二百道”,這幾個字如同晴天霹靂,讓金榮桂驚呆了。他不敢相信,身為朝廷官員的王知縣,竟然會和革命黨勾結(jié),進(jìn)行如此骯臟的交易。
金榮桂盯著函尾的巡撫私印,印鈕缺了一角,和三個月前剿匪繳獲的贓物一模一樣。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知道,這背后一定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
更夫老趙突然撞門而入,他的臉上帶著驚恐和慌亂?!按笕耍『谄邚R的棺材……”話音未落,縣衙后院傳來一聲巨響,爆炸聲震得整個縣衙都在顫抖。金榮桂和衙役們急忙沖出去,只見裝革命黨的棺材里堆滿了鹽包,每包都印著“光緒三十四年官鹽”的紅戳。
銅鐘在硝煙里嗡嗡震顫,掉下一塊銹片,露出里面藏的德縣鹽稅賬本。賬本上的數(shù)字觸目驚心,金榮桂知道,這些鹽稅被貪官污吏們貪污挪用,而他們卻用這些錢來和革命黨進(jìn)行交易,謀取私利。
金榮桂的心中充滿了憤怒和無奈,他感覺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個黑暗的深淵之中,周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虛偽和丑惡。他不知道,這個王朝還能支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