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攥住拳,指甲嵌入掌心,用疼痛來維持最后一絲清醒。
我抬起頭,目光越過所有人,直直地釘在周毅身上。
他感受到了我的注視,身體抖得更厲害了,卻不敢與我對視。
法官的臉黑得能滴出水來。
他看周毅的眼神,像在看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
“啪!”
法槌重重落下。
“經(jīng)審理,判決如下。”
“原告蘇晴與被告周毅,離婚請求成立?!?/p>
“婚生女樂樂由原告蘇晴撫養(yǎng),被告周毅每月支付撫養(yǎng)費……”
“被告周毅,存在惡意轉(zhuǎn)移財產(chǎn)欺詐并對婚生女延誤治療造成不可逆?zhèn)Φ葠毫有袨?,性質(zhì)極其嚴(yán)重,判令其……”
“凈身出戶!”
旁聽席的另一個角落,突然站起一個中年女人,是周凱的準(zhǔn)岳母。
她指著同樣呆若木雞的周凱,聲音尖利。
“退婚!我們兩家的婚事,就此作罷!”
“還有,之前你們家拿走的二十萬禮金,三天之內(nèi),必須原封不動地還回來!不然我們就報警,告你們家詐騙!”
說完,拉著女兒和丈夫,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毅的世界,在法槌落下的那一刻,徹底崩塌。
母親中風(fēng),弟弟被退婚,自己凈身出戶,身敗名裂。
我看著這混亂的一切,心中卻毫無波瀾。
法庭的喧囂,周毅的崩潰,張翠蘭的中風(fēng),都像是上輩子的事。
新的城市,空氣里沒有熟悉的令人作嘔的氣息。
我?guī)е鴺窐烽_始了漫長的康復(fù)治療。
樂樂小小的身體,每做一個動作,額上就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她不哭,只是咬著嘴唇,大眼睛看著我,像是在問我,媽媽,還要多久?
我答不上來。
“永久性后遺癥”這五個字,是刻在我骨頭上的烙印,每一次呼吸都會牽扯著疼。
顧遠(yuǎn)給了我們很多幫助。
他會利用休息時間,親自指導(dǎo)樂樂做一些家庭康復(fù)訓(xùn)練,動作輕柔,語氣永遠(yuǎn)耐心。
我賣掉了婚前那套小公寓。
拿到錢的那天,我加上離婚官司拿回的財產(chǎn),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全款買下了一套帶著小院子的學(xué)區(qū)房。
不大,但陽光很好。
我以為,我和樂樂的人生,可以重新開始了。
直到第一個陌生電話打來。
我以為是推銷,隨手掛斷。
電話執(zhí)著地,一遍遍響起。
我劃開接聽,沒有出聲。
電話那頭是死一樣的寂靜,然后,是周毅嘶啞的,帶著酒氣的咒罵。
“蘇晴,你這個毒婦!你把我媽害成這樣,你會有報應(yīng)的!”
我面無表情地掛斷,拉黑。
然后,是短信。
一條接一條,塞滿了我的收件箱。
內(nèi)容從最惡毒的詛咒,慢慢變成了語無倫次的哀求。
他說他工作沒了,房子沒了,只能睡在醫(yī)院的走廊里照顧中風(fēng)癱瘓的張翠蘭。
他說周凱拿著家里最后一點錢跑了,不知所蹤,留下一屁股的債。
他說他一無所有了。
我看著那些文字,心中毫無波瀾。
這不就是他當(dāng)初,想讓我和樂樂過的日子嗎?
那天晚上,下著很大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