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睡得很沉,顧遠過來送樂樂的康復(fù)報告,我們正輕聲討論著下個階段的計劃。
樓下,突然傳來野獸般的嘶吼。
那個聲音,我再熟悉不過。
我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
樓下的路燈,將雨絲照得清晰。
周毅就跪在那片光影里,渾身濕透,頭發(fā)凌亂地貼在臉上,像一條喪家之犬。
“晴晴!蘇晴!我知道你在上面!”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仰著頭,沖著我的方向用力嘶喊,聲音在雨夜里傳得詭異。
“媽癱了,她每天都在罵我,罵我沒用,罵我為什么要去招惹你!”
“小凱也跑了,高利貸天天上門,我快被他們打死了!”
“晴晴,我一無所有了……我只有你了……”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復(fù)婚好不好?我們回到從前……”
回到從前?
回到那個我躺在手術(shù)室外,他卻在轉(zhuǎn)走我們女兒救命錢的從前?
回到他練習(xí)我的簽名,用我的身份去給他弟弟的賭債做擔(dān)保的從前?
我冷漠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個與我無關(guān)的笑話。
一只溫暖的手,覆上我的手背。
顧遠不知何時走到了我身邊,他的目光沉靜,輕輕地,拉上了窗簾。
“別看了?!?/p>
他的聲音很輕,“不值得。”
窗簾隔絕了那道不堪的風(fēng)景。
周毅似乎看到了窗簾的動靜。
那絕望的哭喊,戛然而止。
下一秒,是歇斯底里的,惡毒到極致的詛咒。
“蘇晴!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
“你以為你傍上了醫(yī)生就了不起了嗎?我告訴你,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你和那個野種,都給我等著!”
我的手機,在此時震動了一下。
我以為又是他的騷擾短信。
可亮起的屏幕上,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一條彩信。
我點開。
照片里,是樂樂。
她今天下午,在小區(qū)花園里蕩秋千,笑得一臉燦爛。
拍攝的角度,是從一棵大樹后,偷偷拍的。
照片下面,跟著兩個字。
“等著?!?/p>
不是周毅。
是周凱。那個在法庭上,對我露出詭異笑容的周凱。
周凱的威脅,像一根毒刺,扎在我神經(jīng)最敏感的地方。
我換了手機號,也給樂樂的幼兒園請了長假。
顧遠幫我聯(lián)系了一家安保公司,在家門口和院子里裝上了監(jiān)控。
我每天緊繃著神經(jīng),反復(fù)回看監(jiān)控,檢查門窗。
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能讓我驚出一身冷汗。
就在我以為自己快要被這種無形的恐懼逼瘋時,周毅的姑姑,周美玲,打來了電話。
“小晴啊,我是姑姑。”
“你婆婆……你張阿姨她……快不行了……”
她哽咽著,中間是刻意留白的喘息聲,等著我回應(yīng)。
我沒有出聲。
“醫(yī)生下了病危通知了,就這幾天的事了。她現(xiàn)在就一個念想,想在走之前,再看樂樂一眼?!?/p>
“孩子……孩子畢竟是周家的血脈啊。你就當(dāng)可憐可憐一個快死的老人,讓她看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你讓她送老人最后一程吧,?。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