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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家族西遷之在路上 空谷靈溪 131325 字 2025-08-13 14: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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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族人清算

光緒九年的春天,東院角落那株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石榴樹,枝頭終于怯生生地鉆出幾點嫩紅的新芽,在料峭的春寒中瑟縮著,如同微弱的希望。趙幼安蹲在賬房外的廊檐下,小心翼翼地侍弄著墻角那幾叢剛冒出頭、細瘦伶仃的蘭草。泥土還帶著冬日的寒意,他的手指凍得微微發(fā)紅。

就在他專注地拔去雜草時,一陣沉重雜沓的腳步聲如同悶雷,猝不及防地砸碎了東院清晨的寧靜。他下意識地抬頭,心猛地一沉——只見吳家三老爺吳蔚武,那張保養(yǎng)得宜卻透著精明算計的臉上掛著冷意,身后跟著幾個膀大腰圓、面色不善的壯漢,氣勢洶洶地直闖賬房!

幼安幾乎是本能地往后一縮,將自己盡量隱在廊柱的陰影里。賬房的門敞開著,里面的光線有些昏暗。他清晰地看到,正伏案書寫的少奶奶周瑩,聞聲緩緩抬起了頭。她并未起身,只是用那雙沉靜如水的眸子掃過闖入者,然后,指尖極其自然地劃過桌面上攤開的一疊泛黃的契約文書。那指尖劃過紙面的動作,看似輕而穩(wěn),卻帶著一種奇異躁動!

“三叔大清早帶人過來,不知有何見教?”周瑩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不容侵犯的疏離。

吳蔚武干咳一聲,山羊胡子微微抖動,從袖中掏出一張折疊的契書,“啪”地拍在周瑩面前的桌案上,震得筆架上的毛筆都跳了跳:“指教不敢當(dāng)。只是東院這庫房,按族規(guī),今年該輪到西院協(xié)管了。這是契約,侄媳婦簽了吧。”

周瑩的目光在那張契書上只停留了短短一瞬。她沒有去拿契書,反而伸出那根修長的手指,極其精準(zhǔn)地點在契約落款處那方殷紅的指印上,指尖輕輕拂過。隨即,她拿起桌案上的油燈,將燈盞微微傾斜,讓昏黃的光線斜斜地照射在指印上。

“三叔,”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像冰凌敲擊,“您這印泥,怕是摻了鉛粉吧?您瞧,”燈下,那原本該是朱紅的指印,竟泛出一層冷幽幽、金屬般的青光,“東院用的,是正宗西泠朱砂,遇光只會愈發(fā)紅潤透亮,絕無這等鬼祟之色?!?/p>

吳蔚武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山羊胡子抖得更厲害了。他眼底掠過一絲被戳穿的狼狽,隨即又被更深的陰沉取代。他冷哼一聲,并不糾纏印泥真假,竟又從懷里掏出一個用油布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物件。他一層層剝開油布,露出一本紙張泛黃、邊角卷曲的舊賬冊。

“好!印泥的事先擱一邊!”他嘩啦啦地翻動著賬冊,枯瘦的手指戳在一頁密密麻麻的字跡上,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逼人的氣勢,“但這筆賬,你賴不掉!光緒三年,族里公中體恤你們東院艱難,特意調(diào)撥了三千兩周轉(zhuǎn)銀子!白紙黑字,紅印戳蓋!這筆賬,你周瑩總得認(rèn)吧?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如今族中要用這筆錢,東院庫房,是不是該拿出來抵債?!”

賬房外的趙幼安,聽到“光緒三年”、“三千兩周轉(zhuǎn)銀”這幾個字,只覺得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他攥緊了靠在墻邊的掃帚柄,指關(guān)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光緒三年?那一年西征大軍過境,糧草催逼如同索命!少奶奶為了湊足朝廷的攤派,為了填上那巨大的窟窿,連壓箱底的——幾件上好的金玉頭面、幾匹壓了多年的上好蘇繡料子,全都咬牙送進了當(dāng)鋪的柜臺!換來的三萬兩雪花銀,一文不少地墊付給了糧草官!為了這筆錢,她熬了多少個通宵,眼睛紅得像兔子,人都瘦脫了形!東院當(dāng)時窮得連下人的月錢都差點發(fā)不出,怎么可能還欠著族里三千兩周轉(zhuǎn)銀?這分明是趁火打劫,是往人傷口上撒鹽!

賬房內(nèi)的爭吵聲如同檐角連綿不絕的陰雨,淅淅瀝瀝,纏纏綿綿,竟足足持續(xù)了半個多月。吳蔚武仗著輩分和族中一些人的支持,三天兩頭便帶著賬冊或“證人”上門逼債、分產(chǎn)、索要庫房鑰匙。每一次交鋒都唇槍舌劍,暗流洶涌。

趙幼安夜里去柴房添柴火,總能看見賬房的窗戶紙,被里面那盞孤燈映得一片昏黃。周瑩的身影被燭光拉得又細又長,孤零零地投射在窗紙上。有時,那影子會長時間地凝固不動,仿佛在沉思;有時,又會急促地來回踱步,帶著焦灼的韻律;而最讓幼安心頭一緊的,是偶爾傳來的那一聲清脆的“啪嗒!”——那是算盤珠子被指尖用力撥下,重重砸在框梁上的聲響!這聲響,幼安太熟悉了。這往往意味著少奶奶在浩如煙海的舊賬中,又厘清了一筆糊涂賬,又戳穿了一個謊言,又守住了東院的一分根基!這聲響,是她無聲的憤怒,也是她不肯低頭的宣言。

有次深夜,幼安添完柴火,正撞見姑姑趙婉娘提著個小瓦罐,躡手躡腳地來到賬房門口。姑姑的眼睛紅腫得厲害,顯然是剛哭過。

“周掌柜……”婉娘的聲音帶著濃重的湖北音,將瓦罐放在門邊,“這是……剛熬好的安神湯,你多少喝一點……”

周瑩放下手中的筆,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婉娘嬸子,辛苦你了。四爺爺還好吧!

提到四爺爺,婉娘的眼淚又忍不住滾落下來,她慌忙用袖子擦拭,哽咽道:“四叔……他的喘病又重了……入春后就沒斷過藥,夜里咳得……咳得像是要把心都嘔出來……他總念叨著……念叨著毅軒哥,說他在西安府混得出息了……總說毅軒哥自小跟他親,再忙……也該抽空來看看他這個老叔了……” 言語間充滿了對遠行侄兒的思念和病重的無助。

周瑩聞言,沉默了片刻。她下意識地伸手,從頸間拉出一根細細的紅繩,繩上系著一枚溫潤的白玉佩和一把小巧的黃銅鑰匙——那是吳聘留下的遺物。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玉佩光滑的邊緣,眼神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輕聲說:“幼安明日得空,去庫房西邊第三格抽屜里,拿幾瓶貼著洋文的藥丸子,給啟明叔帶回去。是前幾日路過涇陽的胡商留下的,說對喘癥有些效用?!?/p>

五月初十,日頭毒辣得如同下了火。趙幼安正在后院鍘草,汗流浹背,沉重的鍘刀起落間,草屑紛飛。突然,前院方向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哐當(dāng)——嘩啦——!”像是沉重的木桌被整個掀翻!緊接著是瓷器碎裂的刺耳聲響和女人壓抑的驚呼!

幼安腦子里“嗡”的一聲,扔下鍘刀就往前院沖!剛沖到連接前后院的月洞門,眼前的一幕讓他目眥欲裂,“他們這是趁著老夫人去世,想吃東院的絕戶”!

只見兩個吳蔚武帶來的壯碩家丁,正一左一右,死死架著周瑩的胳膊,粗暴地將她往外拖拽!周瑩奮力掙扎,素色的棉布裙擺被高高的門檻狠狠勾住,“刺啦”一聲,裙角被撕裂了一個大口子!破洞處,露出了里面一件同樣洗得發(fā)白、卻依稀可見精致針腳的月白色布衫內(nèi)襯的衣角——趙幼安認(rèn)得!那是吳聘少爺生前最喜愛的一件家常衣衫,領(lǐng)口內(nèi)里,用極細的銀線繡著一對小巧玲瓏的并蒂蓮!少奶奶竟一直貼身穿著它!

“放手!你們敢動?xùn)|院的地契庫房鑰匙!就不怕吳聘在天有靈看著你們嗎?!”周瑩的聲音因憤怒和掙扎而帶著明顯的顫抖,臉色蒼白如紙,然而她的脊背卻挺得筆直,如同風(fēng)雪中不肯折腰的青竹,眼神里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一股血性猛地沖上頭頂!趙幼安想也沒想,如同離弦之箭般撲了過去!他沒有沖向家丁,而是猛地撲倒在地,死死抱住了其中一個家丁的小腿,用盡全身力氣往下拽!

“放開少奶奶!”他嘶聲怒吼,像一頭被激怒的幼獸。

那家丁猝不及防,被拽得一個趔趄,惱羞成怒,抬起穿著硬底皮靴的腳,狠狠地踹在幼安的胸口!

“呃啊——!”一聲悶哼,幼安只覺得胸口像是被巨石砸中,劇痛瞬間蔓延開來,一股濃烈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嚨,眼前陣陣發(fā)黑。就在他被踹得翻滾出去、意識模糊的瞬間,他掙扎著抬起頭,目光越過混亂的人影,與周瑩回望過來的眼神撞了個正著!

那眼神里沒有慌亂,沒有怨懟,甚至沒有多少驚怒。那是一種深沉的、如同古井般的冷靜,里面清晰地映著他的身影,更傳遞出一種無比堅定的意念——等著!就像從前無數(shù)次,當(dāng)她面對一堆糾纏不清的爛賬,發(fā)現(xiàn)其中關(guān)鍵線索時,總會用這種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等著她抽絲剝繭,算個清楚明白!

管家王福早已倒向三老爺一邊,此刻見幼安竟敢反抗,立刻獰笑著沖上前,一腳重重地踩在幼安的后頸上,將他死死地按在冰冷骯臟的地面上!粗糙的鞋底碾壓著頸骨,帶來窒息般的痛苦和屈辱。

幼安的臉頰緊貼著冰涼的地磚,視線被迫固定在幾步之外那扇沉重冰冷的黑漆大門上。門板上,“安吳東院”四個遒勁有力的鎏金大字,在刺眼的陽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芒,每一個筆畫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烙進了他因憤怒和疼痛而模糊的眼底,刻進了他的骨髓里!

* * *

自那日周瑩被強行“請”出東院,幼安便被罰做了最苦最累的雜役,日夜受人監(jiān)視。然而,東院糧倉那扇厚重的大門,卻成了他心頭揮之不去的執(zhí)念。少奶奶被奪走的,他要想辦法拿回來,哪怕只是一點點。

他變成了東院的“夜游神”。白天,他沉默地干活,像一塊沒有知覺的石頭。到了夜晚,當(dāng)整個宅院陷入沉睡,他便如同最機敏的貍貓,在陰影中游走,用耳朵和眼睛,一點點丈量著這座熟悉又陌生的深宅。

他摸清了糧倉守衛(wèi)的規(guī)律:戌時換崗的老李頭,嗜酒如命,接崗前必會偷偷灌上幾口劣質(zhì)的燒刀子,帶著一身酒氣,腳步虛浮,眼神迷離地站到倉門前,警惕性降到了最低。亥時巡邏的王二,是個老煙槍,總愛偷偷溜到糧倉后墻的背風(fēng)處,蹲在墻角美滋滋地抽上一袋旱煙,煙鍋里的那點紅光在夜色里明滅不定,便是他偷懶的信號。而三更天,是一夜中風(fēng)勢最猛的時候,呼嘯的北風(fēng)掠過屋脊瓦楞,發(fā)出嗚嗚咽咽的怪響,如同鬼哭,足以掩蓋住他用小刀撬動后窗木栓時發(fā)出的細微“咯吱”聲。

他像一只在刀尖上跳舞的螞蟻,每一次行動都伴隨著巨大的恐懼和窒息感。心跳如鼓擂,汗水浸透單薄的里衣,夜風(fēng)吹過,帶來刺骨的寒意。他不敢多拿,每次只從堆積如山的糧袋中拖出一小袋米或面,藏在豬圈最里側(cè)、最骯臟的角落,用腐臭的爛草和污泥仔細掩蓋好。這是他唯一能為少奶奶,為仍在受苦的姑姑和四爺爺做的事情。

一次驚魂的經(jīng)歷讓他至今后怕。那晚他剛將一袋米拖到豬圈口,還沒來得及藏匿,巡夜家丁雜沓的腳步聲和燈籠的光影就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不遠處!幼安嚇得魂飛魄散,情急之下,幾乎是連滾爬爬地鉆進了豬圈最深處,擠在一群被驚擾、哼哼唧唧的肥豬中間。濃烈的臊臭味熏得他幾乎窒息,冰冷的豬糞泥漿糊滿了他的褲腿和手臂。燈籠的光在豬圈柵欄外晃了晃,家丁粗魯?shù)暮浅饴暯阱氤?。他屏住呼吸,將臉深深埋進散發(fā)著惡臭的稻草里,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裂胸膛。萬幸,家丁并未仔細查看這骯臟之地,罵罵咧咧地走遠了。幼安在黑暗中劇烈地喘息,冰冷的恐懼和劫后余生的慶幸交織在一起,讓他渾身癱軟。

* * *

九月底的風(fēng),已經(jīng)裹挾著深秋刺骨的霜氣。趙幼安趁著夜色,背著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一小袋米,深一腳淺一腳地摸回馬堯村姑姑家。

推開那扇熟悉的、吱呀作響的破木門,一股濃烈的藥味和沉悶的死亡氣息撲面而來?;璋档挠蜔粝?,四爺爺趙啟明躺在冰冷的土炕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他的臉色呈現(xiàn)出一種可怕的青紫色,嘴唇烏黑,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每一次吸氣都像破風(fēng)箱在艱難抽動,發(fā)出“嗬…嗬…”的可怕聲響,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斷絕。

“幼……安……”老人渾濁的眼睛費力地睜開一條縫,枯枝般的手顫抖著伸出來,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抓住幼安的手腕,那力道微弱得可憐,卻帶著一種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絕望,“你……你毅軒叔……該……該來了吧?他……他自小跟我親……說……說再忙……再忙也會……也會來看我這個叔叔的……”渾濁的淚水順著他深陷的眼角滑落,浸濕了骯臟的枕頭。

婉娘在一旁用破舊的衣袖不停地抹著眼淚,泣不成聲:“前幾日……前幾日托村口趕車的張老六帶信去西安府了……回話說……說毅軒哥帶著手底下的弟兄們……在西安府周邊走動……或許……或許就這幾日能到……” 這話語,與其說是告知,不如說是在絕望中抓住的一絲渺茫的安慰。

幼安的心沉到了谷底。他默默地將米袋放在炕沿,看著油燈下四爺爺那張被死亡籠罩的臉,喉嚨堵得發(fā)不出聲音。

* * *

第二天,幼安將四爺爺?shù)哪钕牒屯衲锏脑?,帶給了暫居在城外破廟里的周瑩。

破廟里陰冷潮濕,蛛網(wǎng)密布,殘破的神像在陰影里顯得面目模糊。周瑩正蹲在墻角,用燒焦的樹枝在斑駁脫落的墻壁上畫著什么。幼安定睛一看,竟是一幅簡陋卻脈絡(luò)清晰的地圖!從涇陽出發(fā),蜿蜒向西,經(jīng)過乾州、鳳翔府、隴州……一條粗重的黑線直指西北方向的蘭州府!

“趙毅軒?”周瑩聽到幼安的話,手中的炭枝微微一頓,她轉(zhuǎn)過頭,被炭灰染黑的手指精準(zhǔn)地點在墻壁地圖上“蘭州府”的位置,眼神銳利如鷹,“我知道他。哥老會里有名號的人物,手底下管著幾條往西邊走的要緊商路?!彼穆曇粼诳諘绲钠茝R里帶著回響,“若能搭上他的線,東院的茶葉、布匹,或許真能找到一條活路,起死回生!”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從懷里貼身的口袋里摸索出一個小小的、用粗布縫制的錢袋。解開系繩,里面是幾塊散碎的銀角子,加起來也不過一二兩。她毫不猶豫地揀出其中最大的一塊,塞到幼安手里。銀子帶著她微弱的體溫,在幼安冰冷的掌心顯得格外沉重。

“拿著,”她的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去給你爺爺抓點好藥。人參、川貝……別心疼錢。老人家……等不得了。”

幼安攥緊了那塊帶著體溫的碎銀,喉嚨哽咽,重重點了點頭。

* * *

光緒九年十一月十三,一場暴雪毫無征兆地席卷了關(guān)中大地。鵝毛般的雪片被狂風(fēng)裹挾著,瘋狂地抽打著天地間的一切,能見度不過數(shù)丈。天地間一片混沌的慘白,寒氣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冰針,無孔不入。

趙幼安懷里緊緊揣著兩個用布包好的菜窩頭。那是他用自己省吃儉用攢下的月錢買的玉米面,又按少奶奶周瑩教他的法子,細細地剁了些白菜葉子摻進去蒸熟的。周瑩說過,這樣蒸出來的窩頭,吃著軟和些,不那么剌嗓子,頂餓又順口。這兩個窩頭,是他能帶給破廟里那個倔強身影唯一的溫?zé)帷?/p>

風(fēng)雪狂暴,幾乎要將他單薄的身體吹倒。他低著頭,用凍僵的手臂護著懷里的溫?zé)幔钜荒_淺一腳地在沒過腳踝的積雪中艱難跋涉,朝著城外破廟的方向挪動。

剛踉蹌著走出城門洞不過百步,異變陡生!

道路兩旁堆積的雪丘后面,猛地竄出幾條黑影!如同潛伏已久的餓狼,瞬間將他撲倒在地!冰冷的雪沫混合著泥土猛地灌進他的口鼻!

“小兔崽子!果然是你!”管家王福那張因得意和寒冷而扭曲的臉出現(xiàn)在幼安模糊的視野上方。他手里揮舞著一根拇指粗、浸過桐油的藤條,帶著呼嘯的風(fēng)聲,狠狠抽打在幼安的背上!

“啪——!”

一聲脆響,伴隨著棉布撕裂的聲音!幼安只覺得后背一陣火辣辣的劇痛,仿佛皮肉都被抽開了!他悶哼一聲,身體痛苦地蜷縮起來,卻下意識地將懷里的窩頭死死護在胸前!那布包里的溫?zé)?,隔著被撕破的棉襖,微弱地熨帖著他冰涼的心口。

“吃里扒外的狗東西!吳家白養(yǎng)你了!”王福的咒罵聲混合著風(fēng)雪的呼嘯,如同惡鬼的咆哮。藤條再次高高揚起,帶著更狠厲的力道抽下!

“啪!啪!啪!”

藤條撕裂棉襖,抽打皮肉的脆響在空曠的雪野里格外刺耳。幼安咬緊牙關(guān),將頭深深埋進冰冷的雪地里,用身體死死護著懷里那點可憐的溫?zé)?。腥甜的血氣不斷涌上喉嚨,又被強行咽下。他被兩個家丁粗暴地拖拽著,在雪地上犁出長長的痕跡。

就在他被拖向城門口,意識因劇痛和寒冷而開始模糊時,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見了什么。

遠處的官道上,風(fēng)雪迷蒙中,隱約出現(xiàn)了一隊人馬。為首一人,騎在一匹高大的黑騾上,身形魁梧挺拔。他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邊緣磨損的玄色短褂,即使在風(fēng)雪中也未系扣,露出里面同樣陳舊的靛藍勁裝。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間斜挎著的一柄長刀,黃銅打造的刀鞘在灰白的世界里反射著冷硬的光澤。刀鞘靠近吞口的位置,似乎刻著一個模糊的字!

風(fēng)雪太大,距離也遠,幼安看不清那是什么字。但姑姑婉娘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描述過毅軒叔的佩刀——黃銅鞘,刀吞口上刻著一個古拙的“義”字!

“是……是毅軒叔!”幼安心中狂喊,掙扎著想抬起頭呼喊,可喉嚨里涌上的鮮血堵住了所有聲音,只發(fā)出“嗬嗬”的破響。

那玄衣漢子顯然也注意到了城門這邊的混亂。他猛地勒住韁繩,黑騾不安地打著響鼻。他銳利的目光穿透風(fēng)雪,先是落在被拖拽的少年身上,隨即又落在那少年即使被毒打也死死護在懷里的、沾滿了雪泥和點點猩紅血跡的布包上。最后,他的目光越過城門,投向了更遠處那座在風(fēng)雪中若隱若現(xiàn)、破敗不堪的城隍廟輪廓。

漢子濃黑的眉毛猛地擰成了一個結(jié),臉上閃過一絲驚疑和震怒。他翻身下馬,動作干脆利落,玄色短褂的下擺掃過厚厚的積雪,留下清晰的印痕。他大步流星地朝著城門走來,步伐沉穩(wěn)有力,踏雪無痕。

管家王福見有人靠近,正待呵斥,那漢子已走到近前。他看也沒看王福,目光直接落在被家丁按在雪地里的趙幼安臉上。少年滿臉血污和雪泥,嘴角還掛著血絲,唯獨那雙眼睛,因認(rèn)出來人而爆發(fā)出強烈的求生光芒。

“你是……趙幼安?”漢子的聲音低沉渾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他俯下身,仔細辨認(rèn)著少年扭曲的面容,眼中閃過一絲痛惜。

幼安拼命點頭,喉嚨里發(fā)出嘶啞的氣音。

漢子直起身,目光如電掃過王福等人,一字一句,如同重錘砸在風(fēng)雪中:“我是趙毅軒。來看我侄子趙幼安,和我啟明叔的。”

話音剛落,風(fēng)雪中傳來一陣急促而細碎的腳步聲。破廟的方向,一點昏黃的燈光刺破風(fēng)雪,艱難地靠近。周瑩提著那盞搖曳不定的油燈,出現(xiàn)在城門口。她身上單薄的青布裙早已被雪打濕,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輪廓。鬢角的發(fā)絲被寒風(fēng)卷起,上面結(jié)著細小的冰凌,在燈光下閃著微光。她看清了雪地里被圍毆的少年,也看清了眼前這個如同鐵塔般矗立、渾身散發(fā)著草莽豪氣的陌生漢子。

“趙當(dāng)家的,”周瑩將油燈微微往前送了送,昏黃的光暈努力照亮趙毅軒棱角分明的臉,也照亮了他腰間那柄黃銅鞘長刀上,那個清晰而古拙的“義”字。她的聲音在風(fēng)雪中顯得異常清冷,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幼安他……”

趙毅軒沒有等周瑩把話說完。他已經(jīng)彎下腰,伸出那雙蒲扇般的大手,一只托住幼安的后頸,一只穿過他的膝彎,極其小心卻又有力地將他從冰冷的雪地上抱了起來。動作間,少年懷里那個被血污和雪泥浸透的布包滾落出來,掉在雪地上,裹在外面的粗布散開一角,露出里面兩個沾著血跡、卻依舊圓胖溫?zé)岬牟烁C頭,絲絲縷縷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倔強地升騰著。

“少奶奶……”幼安在趙毅軒寬闊的臂彎里,凍得牙齒咯咯打顫,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卻掙扎著指向雪地里的窩頭,“窩頭……沒……沒涼……”

周瑩的目光瞬間凝固在那兩個冒著熱氣的窩頭上。她緩緩蹲下身,伸出凍得通紅、微微顫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撿起其中一個。指尖觸碰到窩頭溫?zé)岬?、甚至有些燙手的表皮,那溫度順著她冰冷的指尖,瞬間傳遍了四肢百骸,直抵心窩!這微不足道的溫?zé)?,在漫天風(fēng)雪中,在滿目瘡痍里,卻像一團熾熱的火種!

她猛地抬起頭,目光越過紛飛的雪花,直直地看向抱著幼安的趙毅軒。油燈昏黃的光線映照下,她的眼睛亮得驚人,里面燃燒著一種久違的、近乎灼熱的光芒!那光芒穿透了絕望的風(fēng)雪,比手中這盞微弱的油燈,明亮了何止千百倍!仿佛在無邊黑暗中,終于窺見了一絲撕破長夜的曙光!


更新時間:2025-08-13 14:0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