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張氏趴在主屋的窗欞邊,眼睛死死盯著院子里正在晾衣裳的韓云竹。自從韓云竹從周老太手里要到銀子后,張氏心里就像扎了根刺,怎么都不舒坦。
"娘,"張氏扭著身子蹭到周老太身邊,壓低聲音道,"您不覺得二房媳婦最近太反常了嗎?"
周老太正納著鞋底,聞言手上動作一頓:"怎么說?"
"您想啊,"張氏眼睛滴溜溜轉(zhuǎn)著,"從前韓氏多老實一個人,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勺源蛏匣佤[過一場,整個人都變了樣兒,連您和爹都敢頂撞..."
周老太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張氏見狀,趕緊添油加醋:"我聽說啊,前些日子村東頭李家的媳婦也是這樣,突然性情大變,后來請了神婆一看,說是被黃大仙附了體..."
"胡說八道!"周老太嘴上呵斥,眼神卻閃爍不定。
張氏見火候差不多了,湊得更近:"娘,寧可信其有啊。您想,韓氏突然這么厲害,連您都拿捏不住,保不齊真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周老太手里的針在鞋底上狠狠戳了幾下,半晌才道:"那...依你看該怎么辦?"
張氏眼中閃過一絲得色:"不如請個神婆來看看?若是沒事最好,若真有什么...也好及早處置不是?"
周老太沉吟片刻,終于點了點頭:"你去安排吧,別聲張。"
"哎!"張氏歡天喜地地應了,扭著腰就往外走,心里盤算著要請哪個神婆才能好好整治韓云竹一番。
三日后,一個穿著花布衣裳、頭戴紅巾的老婦人被張氏引進了周家院子。老婦人滿臉褶子,眼睛卻亮得嚇人,手里還拿著個銅鈴鐺,走一步搖三搖。
"這就是馬神婆,"張氏高聲介紹,"十里八鄉(xiāng)最有名的仙家!"
韓云竹正在偏屋門口教雅蘭繡花,聞聲抬頭,正對上那神婆陰惻惻的目光。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這是沖著自己來的。
"娘!"周明玉從主屋跑出來,一臉興奮,"這就是您請來看二嫂的神婆嗎?"
周老太臉色一變,趕緊呵斥:"胡說什么!馬仙家是來給咱們家看風水的!"
馬神婆卻已經(jīng)盯上了韓云竹,銅鈴鐺一指:"這位娘子,可否近前說話?"
院里的動靜引來了不少看熱鬧的村民,三三兩兩地聚在院門外。韓云竹心知躲不過,索性放下針線,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仙家有何指教?"
馬神婆繞著韓云竹轉(zhuǎn)了一圈,鼻子一抽一抽的,突然大叫一聲:"哎呀!不好!"
這一嗓子把眾人都嚇了一跳。周老太連忙問:"仙家,怎么了?"
馬神婆裝模作樣地掐指一算:"此女身上陰氣極重,怕是被什么臟東西纏上了!"
院外圍觀的村民頓時議論紛紛。韓云竹冷笑一聲:"哦?不知仙家看出是什么臟東西?"
馬神婆瞇起眼睛:"若老身沒看錯,當是一只百年黃皮子,最會蠱惑人心!"
張氏在一旁幫腔:"對對對!我就說二房媳婦最近不對勁,原來是被黃大仙附體了!"
韓云竹不慌不忙,反而上前一步:"仙家既然這么厲害,不如說說,我被附體多久了?"
馬神婆一愣,隨即信口胡謅:"少說也有三個月了!"
"三個月?"韓云竹突然提高聲音,"各位鄉(xiāng)親都聽見了?這位仙家說我被附體三個月!"
院外圍觀的村民面面相覷,不知道韓云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韓云竹轉(zhuǎn)身進屋,片刻后捧著一本黃歷出來:"不巧,三個月前我正帶著兩個孩子回娘家伺候病重的老父,足足住了一個月。按仙家的說法,那黃大仙是跟著我去了娘家?"
馬神婆臉色一變,支支吾吾道:"這...這..."
韓云竹乘勝追擊:"還是說,仙家覺得我韓家祖宅也不干凈?"
這話一出,院外圍觀的韓氏族人頓時不干了:"馬神婆!你什么意思?""我們韓家祖上清清白白,哪來的臟東西?"
馬神婆額頭冒汗,銅鈴鐺都搖不利索了。張氏見勢不妙,趕緊打圓場:"仙家可能看錯了,要不...再看看?"
馬神婆硬著頭皮,又裝模作樣地掐算一番,突然一拍大腿:"哎呀!是老身看走眼了!這位娘子身上不是陰氣,是...是喜氣!怕是有喜了!"
"噗——"院外圍觀的王婆子一口茶水噴了出來,"不知神婆可看出幾個月了!"
馬神婆面紅耳赤,支吾著說不出聲。
韓云竹卻不依不饒:"仙家,您這眼睛一會兒陰氣一會兒喜氣的,到底準不準?。?
馬神婆惱羞成怒,銅鈴鐺狠狠一搖:"好個牙尖嘴利的婦人!老身看你就是被附體了!得趕緊做法驅(qū)邪!"
說著就要去抓韓云竹的手。韓云竹靈巧地一閃,高聲道:"且慢!仙家要做法可以,但得先把話說清楚——若做完法我還是這般'牙尖嘴利',又當如何?"
馬神婆騎虎難下,硬著頭皮道:"若...若做完法還不見效,老身分文不?。?
"好!"韓云竹突然從袖中掏出一把銅錢,"這里是一百文錢,若仙家真能驅(qū)走我身上的'臟東西',這錢就是仙家的辛苦費。若不能..."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周老太和張氏一眼,"還請仙家說說,到底是誰請您來誣陷我的?"
馬神婆臉色大變,支支吾吾不敢接話。院外圍觀的村民也看出了門道,指指點點地議論起來。
周老太見事情鬧大,趕緊上前:"夠了!馬仙家今日怕是身子不適,看走了眼。張氏,送客!"
張氏灰頭土臉地拉著馬神婆往外走。那神婆臨走還不忘回頭瞪韓云竹一眼,卻見韓云竹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手里那串銅錢晃得叮當作響。
待外人散盡,周老太狠狠剜了張氏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說完甩袖進了屋。
張氏站在原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回到偏屋里,周明德忐忑不安地問:"云竹,這樣...會不會太得罪人了?"
韓云竹給景行掖了掖被角,輕聲道:"怕什么?是他們先招惹我的。"她吹滅油燈,在黑暗中輕聲道,"往后,看誰還敢打咱們二房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