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明日就是賞花宴了,二小姐派人送來了賞花宴要穿的衣裙。"秋月捧著一套桃紅色的衫裙走進來,臉上帶著幾分不忿,"這顏色太過艷麗,根本不適合姑娘的氣質(zhì)。"
楚清寧從醫(yī)書上抬起頭,掃了一眼那套衣裙,嘴角微揚。前世她也曾收到這樣的"禮物",穿上后活像只花枝招展的孔雀,被眾貴女暗諷鄉(xiāng)下人不懂品味。
"收起來吧,穿我前日新做的那件月白色繡梅花的。"楚清寧合上書頁,指尖輕撫過書脊上"毒經(jīng)秘要"四個褪色的大字。這本從藏書閣角落翻出的古籍,記載著數(shù)十種奇毒配方,其中一種與她前世毒發(fā)時的癥狀分毫不差。
秋月眼睛一亮:"那件素雅大方,定能壓過那些花枝招展的。"
楚清寧笑而不語。壓過眾人并非她所求,但適當展現(xiàn)自己的價值,才能在這龍?zhí)痘⒀ㄖ姓痉€(wěn)腳跟。自那日茶中下藥事件后,楚雨柔被禁足半月,如今放出來第一件事就是舉辦賞花宴,明為賞花,實則是要在眾貴女面前給她難堪。
"姑娘,張嬤嬤來了。"秋月低聲道。
老嬤嬤拄著拐杖進來,見四下無人,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大小姐,老奴打聽到,明日賞花宴,三皇子也會來。"
楚清寧眉頭微挑:"三皇子蕭瑾煜?"前世這位皇子幾乎不與楚府往來,為何這次突然出現(xiàn)?
"聽說三皇子近來在查戶部虧空案,與老爺有些...不太愉快。"張嬤嬤意味深長地道,"老奴還聽說,二小姐準備了特別節(jié)目,要當眾考校大小姐琴藝。"
楚清寧指尖輕敲桌面。前世她琴藝平平,在眾人面前出盡洋相。但被囚禁的那些年,為排遣寂寞,她將琴棋書畫練得爐火純青,如今的造詣怕是連宮廷樂師也未必能及。
"多謝嬤嬤。"楚清寧塞給張嬤嬤一包配好的草藥,"敷在膝蓋上,能緩解疼痛。"
待張嬤嬤離去,楚清寧走到窗前。春日的陽光灑在院中海棠上,花瓣隨風(fēng)飄落,美得驚心動魄。明日賞花宴,或許是她接觸三皇子的機會。若能借他的力量...
——
賞花宴當日,楚府花園張燈結(jié)彩,數(shù)十位貴女齊聚一堂。楚清寧穿著月白衫裙,發(fā)間只簪一支白玉梅花簪,素凈得如同一幅水墨畫,在姹紫嫣紅中反而格外醒目。
"姐姐來啦!"楚雨柔穿著一身緋紅紗裙,親熱地迎上來,"我給各位介紹一下,這是我姐姐楚清寧,剛從鄉(xiāng)下回府不久。"
眾貴女行禮問好,眼中卻滿是審視與輕蔑。楚清寧不卑不亢地回禮,目光掃過人群,注意到?jīng)鐾ぶ凶晃簧碇逅{錦袍的年輕男子,正漫不經(jīng)心地品茶。那人劍眉星目,氣度不凡,想必就是三皇子蕭瑾煜。
"聽聞楚大小姐在鄉(xiāng)下長大,不知可曾學(xué)過琴棋書畫?"一位穿著鵝黃衫裙的小姐尖聲問道,眼中帶著明顯的挑釁。
楚雨柔搶著回答:"姐姐雖在鄉(xiāng)下,養(yǎng)父母卻是讀書人,琴藝尤其了得呢!今日不如請姐姐為我們演奏一曲?"
楚清寧看著楚雨柔虛偽的笑臉,心知肚明這是她設(shè)下的陷阱。前世她勉強彈了一曲,錯漏百出,淪為笑柄。
"妹妹過譽了,不過既然各位想聽,我便獻丑了。"楚清寧緩步走向早已備好的古琴。
指尖輕撫琴弦,她立刻察覺異樣——三根弦被人為弄松,若強行彈奏,必會走音甚至斷弦。楚清寧心中冷笑,面上卻不露分毫。
"這琴..."她故作遲疑。
"怎么了姐姐?"楚雨柔一臉關(guān)切,"莫非琴有問題?"
眾貴女竊竊私語,有人輕笑出聲。涼亭中的三皇子也抬頭望來,眼中帶著幾分興味。
楚清寧忽然起身:"琴弦有些松,怕是彈不出好音色。不如我換笛子為各位助興?"
楚雨柔臉色微變,顯然沒料到這一出。不待她回應(yīng),楚清寧已從袖中取出一支白玉短笛——這是她今早特意帶上的。
笛聲悠揚而起,是一曲《梅花三弄》。清越的笛音如清泉流淌,時而高亢如穿云裂石,時而低回如幽咽泉流。滿園賓客漸漸安靜下來,連枝頭的鳥兒都停止了鳴叫。
楚清寧吹奏時,目光不經(jīng)意間與三皇子相遇。那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是毫不掩飾的欣賞。一曲終了,滿座寂靜,繼而爆發(fā)出熱烈掌聲。
"妙哉!"三皇子蕭瑾煜率先起身,"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楚大小姐笛藝超群,令人嘆服。"
楚雨柔臉色鐵青,強顏歡笑道:"沒想到姐姐笛子吹得這么好。"
"鄉(xiāng)下清寂,唯以笛聲排遣。"楚清寧謙虛道,卻在轉(zhuǎn)身時瞥見楚雨柔狠毒的眼神。
賞花宴繼續(xù)進行,眾貴女對楚清寧的態(tài)度明顯轉(zhuǎn)變,不時有人前來攀談。楚清寧應(yīng)對得體,卻時刻留意著三皇子的動向。那人看似漫不經(jīng)心,實則目光銳利,不時掃過楚府眾人,像是在尋找什么。
午后,賓客分散在園中賞花。楚清寧借口更衣,獨自走向一處僻靜的小徑。轉(zhuǎn)過假山,她猛地停步——三皇子蕭瑾煜正負手立于一株海棠樹下,似乎專程在等她。
"民女參見三皇子殿下。"楚清寧迅速行禮,心跳卻不自覺加快。
"楚大小姐不必多禮。"蕭瑾煜聲音低沉,"方才那曲《梅花三弄》,第三轉(zhuǎn)調(diào)處用了西域吹奏法,很是精妙。不知師從何人?"
楚清寧心頭一震。這細微的技法變化常人根本聽不出來,此人音樂造詣竟如此深厚。
"殿下慧耳。"她謹慎回答,"曾有位游方道人路過鄉(xiāng)下,指點過一二。"
蕭瑾煜輕笑一聲,顯然不信這番說辭:"楚大小姐回府不過月余,卻已讓楚二小姐吃了兩次虧,手段不凡。"
這話直白得近乎冒犯。楚清寧抬眸直視對方:"殿下明鑒,民女不過自保而已。"
兩人目光相接,空氣中似有火花迸濺。蕭瑾煜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笑道:"好一個自保。楚大小姐可知,你這般聰慧,在楚府反而危險?"
"殿下似乎對楚府很了解?"楚清寧反問。
蕭瑾煜折下一枝海棠,在指尖把玩:"楚丞相近來在朝中頗為活躍,本宮自然多關(guān)注幾分。"他忽然話鋒一轉(zhuǎn),"聽聞大小姐回府前,一直生活在南陵?"
"是。"
"巧了,本宮正在查南陵稅銀虧空案,不知大小姐可曾聽說過什么?"
楚清寧心下了然。三皇子這是懷疑楚丞相貪污稅銀,想從她這里打探消息。前世她確實聽說過養(yǎng)父提起南陵稅銀異常,但當時懵懂無知,未曾在意。
"民女深閨女子,恐難幫上殿下。"她故作惶恐。
蕭瑾煜凝視她片刻,忽然笑了:"楚大小姐過謙了。若有線索,隨時可派人到城東'墨韻齋'尋我。"說完,將手中海棠枝遞給她,轉(zhuǎn)身離去。
楚清寧握著那枝海棠,心潮起伏。三皇子顯然不是偶然出現(xiàn)在賞花宴,他對楚府的關(guān)注遠超尋常。若能與他合作...
"姐姐原來在這里!"楚雨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讓我好找。"
楚清寧迅速調(diào)整表情,轉(zhuǎn)身微笑:"妹妹有事?"
"沒什么,只是..."楚雨柔忽然看到她手中的海棠枝,臉色一變,"這是三皇子給你的?"
楚清寧不置可否:"園中花木,隨手折來把玩而已。"
楚雨柔眼中妒火中燒:"姐姐初回府中,恐怕不知規(guī)矩。三皇子身份尊貴,不是我們女子該私下接觸的。"
"妹妹教訓(xùn)的是。"楚清寧順從地應(yīng)道,心中卻記下了楚雨柔對三皇子的異常關(guān)注。
——
賞花宴結(jié)束后的傍晚,楚清寧剛回到東跨院,就聽到后院傳來凄厲的哭喊聲。她循聲而去,看到楚雨柔的貼身丫鬟春桃被按在長凳上,兩個婆子正輪番用藤條抽打她的后背,衣衫已被鮮血浸透。
"住手!"楚清寧厲聲喝道。
婆子們停下動作,為難地看向一旁的楚雨柔。楚雨柔手持團扇,漫不經(jīng)心道:"姐姐別管,這賤婢打碎了我的玉鐲,該受懲罰。"
春桃抬起慘白的臉,眼中滿是絕望:"大小姐救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楚清寧看著春桃稚嫩的臉龐,忽然想起前世的秋月,也是這般被活活打死。她深吸一口氣:"妹妹,今日賞花宴賓客剛散,若鬧出人命,傳出去對妹妹名聲不好。不如將這丫鬟交給我處置?"
楚雨柔挑眉:"姐姐想要這賤婢?"
"我院里缺個粗使丫頭。"楚清寧故作淡然,"妹妹若肯割愛,我那里有支鎏金雀釵,明日送給妹妹可好?"
聽到"鎏金雀釵",楚雨柔眼睛一亮——那是老夫人賞給楚清寧的,她眼饞已久。"既然姐姐開口,那就給你吧。不過這賤婢性子野,姐姐可要好好'調(diào)教'。"
楚清寧命人將春桃抬回自己院里,親自為她上藥。春桃趴在榻上,淚如雨下:"大小姐為何救奴婢?"
"見不得無辜受苦罷了。"楚清寧輕聲道,"你且安心養(yǎng)傷,日后就在我院里做事。"
春桃忽然掙扎著爬起來,重重磕頭:"大小姐大恩,奴婢愿以死相報!奴婢...奴婢知道二小姐許多秘密!"
楚清寧眸光一閃:"哦?什么秘密?"
春桃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二小姐與表少爺王澍有私情!上月十五,奴婢親眼看見他們在花園假山后...還有,今日賞花宴前,是二小姐親自弄松了琴弦!"
這些情報對楚清寧而言并不意外,但她仍裝作驚訝模樣:"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春桃急切道,"奴婢還知道,二小姐每月初五都會偷偷出府,去城南的'醉仙樓'與表少爺私會。夫人...夫人其實是知情的!"
楚清寧心頭一震。王氏明知女兒與人私通卻不制止,這其中必有蹊蹺。她安撫地拍拍春桃:"這些話不要再對第二人說起。你好好養(yǎng)傷,日后我自有安排。"
夜深人靜,楚清寧站在窗前,望著院中搖曳的海棠。賞花宴上初遇三皇子,救下春桃獲得眼線,今日收獲頗豐。楚雨柔與王澍的私情更是意外之喜,這或許能成為她手中的一張王牌。
遠處傳來更鼓聲,楚清寧輕輕摩挲著三皇子給她的海棠枝,嘴角微揚。復(fù)仇的棋局,才剛剛開始。
五更鼓剛過,楚清寧便醒了。窗外天色尚暗,只有東方泛起一絲魚肚白。她輕手輕腳起身,不想驚動外間熟睡的春桃和秋月。
點燃一盞小油燈,楚清寧從枕下抽出一本破舊的藍皮冊子。這是三日前她在藏書閣最隱蔽的角落發(fā)現(xiàn)的《奇毒志異》,書頁泛黃,邊角磨損嚴重,顯然經(jīng)常被人翻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