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輕撫過其中一頁，上面記載的"七日斷魂散"讓她渾身發(fā)冷："無色無味，初服如風寒之癥，三日后心口隱痛，七日內必亡。死后無痕，唯指甲根部泛青..."
這與她前世臨死前的癥狀分毫不差。
書頁邊緣還有幾行娟秀小字，記錄著用量與發(fā)作時間。那字跡楚清寧再熟悉不過——是王氏的手筆。
"原來你們早有預謀。"楚清寧攥緊書頁，指節(jié)發(fā)白。前世她只道是回府后才招致殺身之禍，現(xiàn)在看來，王氏母女恐怕在她出生時就開始籌劃了。
輕輕翻到最后一頁，一個暗紅色指印赫然在目，像是某種血腥的印記。楚清寧心頭一跳，這指印不大，似是女子所留。她鬼使神差地比對了自己的手指，小了整整一圈。
不是王氏的，那么...
窗外傳來腳步聲，楚清寧迅速將書塞回枕下。
"大小姐醒了嗎？"春桃輕聲問道。
"進來吧。"楚清寧已恢復平靜，坐在梳妝臺前。
春桃端著熱水進來，眼睛還帶著睡意，卻麻利地開始準備洗漱用品。這丫頭傷好后就死心塌地跟著楚清寧，辦事極為利落。
"春桃，你上次說，夫人每月初十都會回王家？"楚清寧狀似無意地問道。
"是的，大小姐。"春桃擰干帕子遞給她，"每月初十必去，有時還會過夜。而且..."她壓低聲音，"夫人每次從王家回來，都會親自熬一碗參湯給老爺喝。"
楚清寧手中帕子一頓。前世她只道王氏賢惠，如今想來，那參湯恐怕另有玄機?！镀娑局井悺分杏涊d，某些毒藥長期少量服用，可致人日漸衰弱而亡。
"我爹...身體如何？"
春桃面露難色："老爺近年精神不濟，太醫(yī)說是操勞過度。但府里老人私下說，老爺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像是..."她不敢說下去。
"像是中毒？"楚清寧輕聲接道。
春桃驚恐地點頭。
楚清寧凝視銅鏡中的自己，眼中寒光閃爍?？磥沓械年幹\，遠比她想象的更加盤根錯節(jié)。
——
用過早膳，楚清寧帶著春桃前往藏書閣。路過花園時，遠遠看見楚雨柔與一個年輕男子在涼亭中說話。男子約莫二十出頭，面容俊秀，衣著華貴，正是王家獨子王澍。
"那就是表少爺？"楚清寧停下腳步，借著花叢遮掩觀察。
春桃緊張地點頭："正是。二小姐每次見他，都會支開旁人。"
楚清寧瞇起眼睛。只見楚雨柔嬌笑著將一封信塞進王澍袖中，王澍則趁機捏了捏她的手，兩人舉止親密，絕非普通表兄妹關系。
"春桃，你去聽聽他們說些什么。小心別被發(fā)現(xiàn)。"
春桃領命而去，不多時回來匯報："大小姐，他們約好明晚在醉仙樓見面。表少爺還說...已經準備好了那種藥，保證能讓大小姐身敗名裂..."
楚清寧冷笑。前世差不多也是這時候，她被下藥迷暈，醒來時衣衫不整地與一個馬夫同處一室，差點被活活打死。若非老夫人出面，她當場就會被沉塘。
"回去吧，今日不去藏書閣了。"
回到東跨院，楚清寧從妝奩底層取出一支鎏金簪子，遞給春桃："你找個可靠的小廝，把這簪子送到城東'墨韻齋'，就說楚家大小姐有要事相商，請三皇子明日在醉仙樓看一場好戲。"
春桃瞪大眼睛："三皇子？"
"別多問，去吧。"楚清寧又從繡筐里取出一塊素帕，提筆寫下幾行小字，折好交給春桃，"這個務必親手交給三皇子的人，不可經他人之手。"
待春桃離去，楚清寧走到窗前，看著院中那株盛開的海棠。明日之約，她要讓楚雨柔自食惡果，同時向三皇子證明自己的價值。
——
次日傍晚，楚清寧剛用過晚膳，楚雨柔便帶著兩個丫鬟興沖沖地闖進來。
"姐姐！母親得了一匹上好的云錦，讓我們一起去挑花樣呢！"楚雨柔親熱地挽住楚清寧的手臂，眼中卻閃爍著陰謀的光芒。
楚清寧故作驚喜："真的？我正想做件新衣裳呢。"
"那快走吧，去晚了好的花樣就被別人挑走了。"楚雨柔催促道。
楚清寧跟著楚雨柔來到正院，卻發(fā)現(xiàn)王氏根本不在。房中桌上確實擺著幾匹錦緞，但明顯已經被人翻動過。
"母親呢？"楚清寧佯裝疑惑。
楚雨柔一臉懊惱："定是被什么事耽擱了。姐姐先挑著，我去尋母親來。"說完便帶著丫鬟匆匆離去，只留下楚清寧一人在房中。
楚清寧環(huán)顧四周，心知陷阱就在眼前。果然，不到半刻鐘，王氏就帶著一群仆婦氣勢洶洶地沖進來。
"我房里的金鳳釵不見了！"王氏厲聲喝道，"剛才誰來過我房里？"
仆婦們面面相覷，一個丫鬟怯生生地道："只有...只有大小姐..."
王氏目光如刀射向楚清寧："清寧，我知你鄉(xiāng)下長大，沒見過什么好東西，但偷竊可是大罪！"
前世，楚清寧被這突如其來的指控嚇懵了，只會哭著辯解，結果那金鳳釵"恰好"在她袖中被搜出，百口莫辯。如今...
"母親此言差矣。"楚清寧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禮，"女兒雖在鄉(xiāng)下長大，卻也知廉恥。若母親不信，大可搜查。"
王氏冷笑："那就得罪了！李嬤嬤，搜她身！"
一個膀大腰圓的嬤嬤上前，粗暴地翻檢楚清寧的衣袖和衣袋，卻一無所獲。王氏臉色漸漸難看："搜她住處！"
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到東跨院，將楚清寧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仍不見金鳳釵蹤影。
"這不可能！"王氏失聲叫道，"明明..."她猛地住口，臉色煞白。
"明明什么？"楚丞相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面色陰沉地走進來，身后跟著一臉惶恐的張嬤嬤——顯然是她去報的信。
"老爺..."王氏強作鎮(zhèn)定，"妾身丟了一支金鳳釵，懷疑是..."
"懷疑是我偷的？"楚清寧突然跪下，眼中含淚，"父親明鑒，女兒雖不才，卻也不敢行此卑劣之事。倒是..."她欲言又止。
"倒是什么？"楚丞相皺眉。
楚清寧似下定決心："今早女兒路過花園，看見妹妹與王表兄密會，妹妹給了表兄一封信...女兒本不想多嘴，但如今..."
楚丞相臉色大變："你說什么？"
正在此時，一個小廝慌慌張張跑進來："老爺！不好了！二小姐她...她在醉仙樓出事了！"
——
醉仙樓雅間內，楚雨柔衣衫不整地癱軟在榻上，身旁是同樣昏迷不醒的王澍。桌上散落著幾個酒壺和一包可疑的粉末。最令人震驚的是，三皇子蕭瑾煜正端坐在一旁，冷眼看著這場鬧劇。
楚丞相趕到時，差點氣暈過去。蕭瑾煜起身行禮，淡淡道："本宮路過此地，聽聞喧嘩，進來查看，不想竟是楚二小姐與王公子...這般模樣。"
楚清寧站在人群后方，與蕭瑾煜目光短暫相接，兩人心照不宣。
"這...這定是有人陷害！"王氏尖叫著撲向女兒。
蕭瑾煜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這是在王公子身上找到的，似乎是楚二小姐的親筆。"
楚丞相接過一看，臉色由青轉白——信中楚雨柔不僅傾訴對王澍的愛慕，還提到要設計陷害楚清寧偷竊，好將她趕出楚府。
"逆女！"楚丞相一巴掌甩在剛醒來的楚雨柔臉上，"我楚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楚雨柔哭喊著辯解，卻無人相信。王澍更是面如土色，跪地求饒。混亂中，楚清寧悄然退出房間，在走廊拐角處等待。
不多時，蕭瑾煜如約而至。
"楚大小姐好手段。"他眼中帶著贊賞，"不僅化解危機，還讓對手自食惡果。"
楚清寧微微欠身："多虧殿下相助。"
"那包迷藥和信是你讓春桃送來的？"蕭瑾煜逼近一步，聲音壓低，"你如何知道他們今日計劃？"
楚清寧早有準備："春桃偶然聽到他們密謀。至于迷藥...我在鄉(xiāng)下時，養(yǎng)父教過我一些藥理。"
蕭瑾煜似笑非笑："你養(yǎng)父懂得倒多。"他忽然話鋒一轉，"三日后尚書府有詩會，你可會去？"
"母親...未必允準。"楚清寧謹慎回答。
"務必到場。"蕭瑾煜遞給她一枚白玉佩，"帶上這個，門房自會放行。我有要事與你相商。"
說完，不等楚清寧回應，他便轉身離去，背影挺拔如松。
——
三日后，尚書府詩會。
楚清寧本擔心王氏會阻攔，不料楚丞相親自發(fā)話讓她出席——自醉仙樓事件后，楚雨柔被禁足，楚丞相對長女的態(tài)度明顯好轉。
詩會在尚書府花園舉行，數(shù)十位才子佳人齊聚一堂。楚清寧穿著淡青色衫裙，發(fā)間只簪一支白玉蘭，素雅大方。她剛入席，就看見蕭瑾煜坐在主賓位，正與尚書大人談笑。
詩會開始，眾人依次賦詩。輪到楚清寧時，她即興吟道："幽蘭生前庭，含薰待清風。清風脫然至，見別蕭艾中。"
詩出陶淵明，卻暗含深意——以幽蘭自比，期待清風（蕭瑾煜）的到來，將自己與雜草（楚家眾人）區(qū)分開來。
蕭瑾煜眼中精光一閃，隨即和道："蘭生不當戶，別是閑庭草。夙被霜露欺，紅榮已先老。"這是李白的詩，表面詠蘭，實則暗示理解她的處境。
兩人以詩論道，旁人只道是尋常唱和，唯有他們心知肚明其中的機鋒。
詩會散后，楚清寧借口賞花，獨自來到一處僻靜的回廊。不多時，蕭瑾煜如約而至。
"楚大小姐詩才不凡。"他開門見山，"本宮查了南陵稅銀案，發(fā)現(xiàn)虧空的五十萬兩白銀，最后都流入了王家和楚府。"
楚清寧心頭一震。王家是王氏的娘家，與楚府勾結貪污并不意外。
"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你父親書房有個暗格，里面藏有賬冊。"蕭瑾煜直視她的眼睛，"我需要那本賬冊。"
楚清寧沉默片刻："風險太大。"
"作為交換，我會告訴你一個秘密。"蕭瑾煜壓低聲音，"你并非偶然走失，而是被王氏派人偷走的。因為她需要讓親生女兒楚雨柔取代你的位置。"
盡管早有猜測，親耳聽到還是讓楚清寧心如刀絞。她強自鎮(zhèn)定："證據呢？"
"醉仙樓的老板娘，當年是王氏的陪嫁丫鬟。她知道一切。"蕭瑾煜遞過一張紙條，"這是地址。"
楚清寧接過紙條，指尖微顫："賬冊我會想辦法。但殿下必須保證，無論發(fā)生什么，都要讓王氏母女血債血償。"
蕭瑾煜凝視她良久，鄭重頷首："一言為定。"
兩人在夕陽下對視，一個復仇聯(lián)盟就此結成。遠處傳來腳步聲，楚清寧迅速收好紙條，轉身離去。她的背影挺直如竹，仿佛已經能看見復仇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