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的第三日，暮春的風(fēng)卷著西跨院的槐花香，卻吹不散密室里沉滯的檀香與霉味。

我攥緊袖中藏著的銀簪，指尖觸到那枚刻著 "柳" 字的平安鈴，

抬眼便撞進(jìn)滿墻的畫像里。每一幅筆觸都帶著近乎偏執(zhí)的細(xì)膩，

畫中女子倚著芙蓉花樹淺笑時(shí)，眉尾朱砂痣會(huì)隨光影流轉(zhuǎn)；低頭撫琴時(shí)，

耳后淡青胎記在鬢邊若隱若現(xiàn) —— 那模樣，與我易容前鏡中的自己分毫不差。

"畫皮師覺得，這些畫如何？"身后傳來布料摩擦的輕響，我驚得轉(zhuǎn)身，

案頭青瓷燈盞里的燭火晃了晃，將將軍的影子投在滿墻畫像上，

竟像是無數(shù)個(gè) "她" 在光影里重疊。他掌心托著的檀木匣敞著蓋，

半支螺子黛滾落在絲絨襯里上，釉色溫潤如初，仿佛二十年前剛從江南貢匣里取出。

而那支狼毫筆斜倚在帕子上，筆桿刻著的 "柳" 字被摩挲得發(fā)亮，

分明是父親常握的那支 "流云"。我的指甲掐進(jìn)掌心，血腥味混著檀香涌上來。

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父親在畫案前教我調(diào)石綠，筆尖蘸著顏料懸在半空，

忽而就嘆了口氣："墨兒，若有一日見著耳后青斑之人，定要藏好你的胎記。

那印記... 是沾著龍氣的。"將軍的指尖劃過最近那幅畫像的眉尾，聲音忽然軟下來，

像浸透了陳年梅子酒："二十年前的上元節(jié)，我還只是個(gè)御前侍衛(wèi)。" 他忽然頓住，

喉結(jié)滾動(dòng)著，目光落在畫像耳后那抹淡青上，"宮墻根的芙蓉開得正好，

她攀著花枝往墻外遞一幅畫，風(fēng)掀起她的披帛，我看見她耳后有塊青斑，

在月光下泛著珍珠似的光。"【將軍視角?回憶一】（二十年前，

皇宮角樓）我攥著刀柄的手忽然松了勁。那女子穿一身月白襦裙，裙擺沾著幾片芙蓉花瓣，

明明是偷爬宮墻的模樣，偏偏仰頭笑起來時(shí)，眉尾那顆朱砂痣像滴落在宣紙上的胭脂。

她懷里抱著的畫卷滾落到我腳邊，展開來是半幅《芙蓉夜宴圖》，墨色里還透著胭脂香。